男女主角分别是石越朱翊钧的女频言情小说《石越朱翊钧写的小说如履薄冰》,由网络作家“石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隆庆六年,六月初六,清晨。……今日初六,不但是常朝的日子,也是第三次劝进的时候。余有丁作为皇太子的日讲官,自然也有凑热闹的份,不得不起个大早。只因今日劝进,比衙门坐班时穿着要正式些,须着梁冠,赤罗裳的制服,革带佩绶一类的零散配饰也不能落下。一番折腾下来,若不再早起些,就赶不上巷尾一碗热汤了。巷尾的羊肉汤馆,余有丁自从中进士,在京城安家后,就开始喝了,到现在正好十年,一直深合他的胃口。为此,他还特意在笔谈中,为这家店写下了整整一页,留给后世遐思。这还是他在宋代孟元老的一本《东京梦华录》里得的灵感。彼时北宋被金人击破,辇毂繁华的宋都顷刻间烟消灰灭,而孟元老在颠沛流离时,频频回首餍足人心的京城。余有丁眼见自嘉靖以来,天下形式急转直下,倭寇...
《石越朱翊钧写的小说如履薄冰》精彩片段
隆庆六年,六月初六,清晨。
……
今日初六,不但是常朝的日子,也是第三次劝进的时候。
余有丁作为皇太子的日讲官,自然也有凑热闹的份,不得不起个大早。
只因今日劝进,比衙门坐班时穿着要正式些,须着梁冠,赤罗裳的制服,革带佩绶一类的零散配饰也不能落下。
一番折腾下来,若不再早起些,就赶不上巷尾一碗热汤了。
巷尾的羊肉汤馆,余有丁自从中进士,在京城安家后,就开始喝了,到现在正好十年,一直深合他的胃口。
为此,他还特意在笔谈中,为这家店写下了整整一页,留给后世遐思。
这还是他在宋代孟元老的一本《东京梦华录》里得的灵感。
彼时北宋被金人击破,辇毂繁华的宋都顷刻间烟消灰灭,而孟元老在颠沛流离时,频频回首餍足人心的京城。
余有丁眼见自嘉靖以来,天下形式急转直下,倭寇、鞑靼、兼并、财税、军备、地方,一团乱麻,几有日薄西山之相。
若是有生之年,事有不谐,与其事后回忆这京城繁华,不如现在一笔一划记录下来,也好留存当时欢愉之心境。
余有丁将三羽的梁冠抱在怀中,轻轻拨弄了一下,也不知道还要熬几年,才能换成五羽,登堂入室。
虽说五品也没什么不好的,但若是能入六部任九卿,自然是更加海阔天空。
想着,便已经走到了巷尾的羊汤馆。
现在时辰还早,天都还没蒙亮,可有人却比他更早。
余有丁迈步走进门槛的时候,申时行已经喝上了,王锡爵竟然也在身旁。
三人是同科进士,申时行是状元,王锡爵是榜眼,交情当然不浅。
其中申时行任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也在翰林院当值,再加上本就住的不远,跟余有丁平日去坐班都是结伴而行。
倒是王锡爵,分明在南直隶(南jing)任官,怎么也在此处。
余有丁顺势坐了下来,好奇道:“元驭不在南直隶当值,怎么来京城了,是擢升了?”
元驭是王锡爵表字。
三人作为一榜三鼎甲,都是有阁臣资序的,余有丁如今的日讲官,便是一种勘磨。
就像申时行作为状元,在去年,就充任了先帝的日讲官,虽然先帝过半年驾崩了,但这不妨碍申时行已经有进六部的资序。
但王锡爵就倒霉了,因为得罪了张四维,被迁到了南直隶去了,远离中枢。
大明朝两京一南一北,却有上下高低之分,要是从南直隶迁官至京城,即便官阶不变,也算是擢升。
但王锡爵摇了摇头,否定了余有丁的猜想:“本是公干,但今日劝进,我是被礼部抓来凑人头了。”
余有丁了然。
劝进百官,一波跟着一波,各地方都得抓点人走一遍过场,也是认认新君的脸。
“丙仲啊,人家元驭这般远都到了,你看你,离得最近,出门最晚。”申时行笑道。
丙仲是余有丁的表字。
三人以王锡爵年岁最小,三十六岁,最为直率,脾气也硬。
申时行只大一岁,是同科状元,活泼的同时又心怀景秀。
余有丁四十开外,为人随和。
此时申时行见王锡爵不愿谈起升擢的事,岔开了话题。
余有丁也醒悟,接过话感慨一声:“近来诸事繁忙,实在有些贪睡。”
说罢,他叫来店家,要了碗羊汤。
申时行嘬了口汤,说道:“丙仲春秋鼎盛,还有得忙呢。”
三鼎甲的进士出身,如今积累资序,往后前途无量,自然有得忙。
余有丁知道申时行的意思,却有些无奈,申时行比自己小十岁,状元出身,又勘磨够了资序,可比他官路通畅,却反到来消遣他。
好在是好友,也不把些许消遣当回事。
他把梁冠放在一旁,感慨道:“只是最近司经局事多,还要侍读日讲,一时有些疲累罢了。”
先帝驾崩,新旧交替,司经局作为东宫名义上的属衙,难得有了些正经公务。
这时,王锡爵突然插话道:“说起日讲……丙仲既然作为日讲官,那你可知这位皇太子,是否真如坊间传闻中所说的那样?”
申时行也好奇看来。
余有丁一愣:“坊间传闻?什么坊间传闻?”
王锡爵疑惑道:“你作为侍读官,竟然不知道?我昨日刚一到京城,就听到有人在谈论皇太子了。”
他见余有丁还是一头雾水,不由出言解释道:“坊间都在传,皇太子此前顽劣不堪,尽是些在宫中玩鹰遛鸟之事。”
“一副难托大任之相,令两宫与元辅都怒其不争。”
“后来得了大行皇帝显灵托梦,一日之间便幡然醒悟。如今不但痛改前非,还奋发作为,进学修德。”
“据说皇太子在灵前读书,如有神助,宫中甚至有人见到,当时皇太子身侧帝王虚影,辅习课业。”
“而后进步果真是一日千里。”
“不但李贵妃刮目相看,就连高阁老,都在昨日赞道,皇太子这几日‘讲学孳孳,懋圣修之益;视朝穆穆,有天表之奇’,令他刮目相看。”
“现在街边小贩教训孩子,都在以此为例,说着什么‘你见过半夜三更的四书五经吗?’之类的话,弄得油灯都卖脱了。”
“我不在京城,不知这些传闻几分真假?”
余有丁听着王锡爵如数家珍,眉头越皱越紧。
一旁的申时行老神在在,喝着羊汤,并不言语。
王锡爵见余有丁不搭话,不由再度催促。
余有丁无奈,想了想还是缓缓说道:“此前也没这么夸张,至多是有些孩童情状,心思没有定性罢了,哪有玩阴逗鸟这般夸大其词。”
“至于元辅怒其不争,先帝托梦显灵,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倒是近几日……确实有些奋发作为的意思。”
小二端了碗羊汤上来,余有丁当即闭口不言。
等到人走了之后,王锡爵追问道:“近几日如何?莫要卖关子。”
申时行眼神飘忽,却也竖起了耳朵。
余有丁喝了口汤,只觉一股暖流入胃,好不舒服。
回味了一会,他才慢慢继续说道:“近几日,皇太子确实一反常态。”
“每日去两宫问安,没有半点怠慢的地方,可以称之为纯孝。”
“学业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句读朗诵,可谓过目不忘,甚至能举一反三,自行总结出治国修德的道理来,进步之快,当真令我惊为天人。”
“早朝我没资格列序,就不甚清楚了,不过高阁老私下称,皇太子举止有度,俨然有天家威仪,想来不是虚言。”
余有丁对于皇太子的聪慧,并没太多感触,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进士出身的,哪个不是神童?皇太子这模样,还真比不得他当年。
他惊讶的反倒是,在于这前后改变之大,令他瞠目结舌。
这等一夜开慧之事,他都忍不住怀疑是否真有所谓先帝显灵了。
申时行端着碗,一时没有动作。
见余有丁说完了,王锡爵才有些惊异道:“如你这般说来,岂不真是焕然一新?”
“也难怪坊间盛传,是先帝显灵为皇太子开慧。”
申时行沉默了片刻,终于是按捺不住。
四下看了看,见近处无人,凑近低声道:“会不会有些夸大其词了。”
“我听闻高阁老,颇得皇太子孺慕,昨天日讲后,皇太子练完字,还特意赠了一副‘顾命辅政,腹心股肱,为孤师保,肝胆相照’的字帖。”
言外之意,皇太子的名声,会不会是高仪有意吹捧起来的,好彰显自己教育得力,既为内阁站台,也为自己在内阁壮势。
申时行是听了些风声的,最近内阁动作极多,尤其是跟司礼监斗得厉害。
余有丁摇摇头,没多做解释,他知道,朝臣但凡不亲眼见到,恐怕都难相信,这位皇太子如今的风姿气度。
即便是他亲眼看着皇太子转性,都还没回过神,别说外人了。
倒是王锡爵突然开口道:“汝默是不了解高阁老。”
“高阁老是我弟王鼎爵的座师,昨日我见我弟时,他与我说起过这事。”
“他说,高阁老这些时日,已是多有致仕之意。”
“那副字帖,便是两宫与皇太子极力挽留他才写下的,几令他老泪纵横。”
申时行连忙告罪一声,若有所思。
余有丁适时插话道:“往日早朝咱们无缘列席,今日劝进,岂不是正好远远观之?”
这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王申二人当即会意,连连称是,略过了此事。
一番谈论,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早食。
三人一同往皇城而去。
王锡爵又提起一事:“我昨日还听闻,内阁在议新的官吏考察之法,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的官员绩效,是有考核的,京官每六年“京察”一次,地方官每三年一次“大计”。
但往往是上官说你好,不好也好;说你不好,好也不好。
没个具体的具体的考察标准,已经逐渐流于形式。
而这次内阁议的,就是这个具体的考察标准。
从先帝登基以后,吏治改革的声音,就逐渐甚嚣尘上。
屡屡有人上书,要求整顿吏治。
无论是内阁朝臣,还是言官,乃至地方,都纷纷奏请此事。
其中有赵贞吉的《三几九弊三势疏》,张居正的《陈六事疏》,甚至连王崇古都奏请过此事。
而此后高拱执掌吏部后,更是将此事推向了巅峰。
仅仅是去年一年,就处置了外地赴任虚报日期领空饷之事;纠劾了宗人府任命派往云、贵、两广等地的官员无能;整顿太仆寺、苑马寺、盐运司三司“奸贪苟且”之事;勒令了公差必须依照规定的期限回京,以至于法办逾期者数十人;定制升迁任期必须到任后才可计算,又借此法办虚报者数十人等。
如此大大小小数十次贪腐案由,陈年积弊,在朝野内外掀起了极大的风潮。
但这些,一直以来都是以吏部上疏,皇帝批阅的形式进行的。
同样没有一个具体的准则,“百官无事可依”。
而今的廷议,就是准备在京察与大计的基础上,施行新的成文明法以革新吏治。
具体而言,就是,如何算合格,如何不合格,如何作为可以升迁。
这,就是如今新政的重点。
申时行官阶最高,消息最为灵通,他点了点头:“内阁早就吹风了,初四廷上就在议这事,昨天也议了一整天。”
王锡爵好奇道:“怎么没个结果?是有阻力?”
余有丁插话道:“没阻力才是怪事了,以前不撞钟的和尚也有香火,现在住持让和尚撞钟,还要监察香火钱,和尚都说,要是这样,还不如还俗了。”
申时行突然冷不丁接了一句:“和尚鼓噪也就罢了,佛祖也不情不愿,阿难迦叶学着念歪经。”
王锡爵一愣,当即醒悟过来,这是说两宫也迟迟不肯表态,司礼监揣摩上意,在廷议上搅合。
他也是人精,想了想就明白两宫为何不肯表态——无他,得罪人啊。
先帝才刚驾崩,就要得罪百官,要是弄出乱子怎么办?
要是和尚们纠集起来闹大了,住持能拍拍屁股致仕,三位佛祖怎么办?未来佛才十岁呢。
想明白这一层,王锡爵反而更奇怪了。
他能看到,没理由内阁看不到才对。
王锡爵斟酌道:“内阁为何不想得周全些再报与两宫?”
新旧交替,宜静不宜动,怎么不再等等?
朝局稳定下来,推行新法也会更顺遂。
余有丁感慨道:“谁知道,咱们官阶没走到那一步,看不到那一层的局势。”
王锡爵摇了摇头,不去多想:“这样也好,这吏治早一日整顿,大明朝多一分喘息之机。”
申时行跟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又回想着昨日座师吕调阳跟他说的话。
张阁老向元辅商议,说考成法考察百官,虽可以整顿吏治,却有伤圣德,还难免“收权于内阁”,待皇太子年齿渐长,未必会应允。
以此说服了元辅,在廷议上推行此事。
申时行并不赞同这样激烈行事,甚至觉得考成法也太过严苛,须知人心如水,非行法家严厉可以令行禁止的。
此事分明当徐徐图之,跬步而千里才能水到渠成,激烈行事如猛药,反噬之大,思之可畏。
只是……
他的座师吕调阳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现有激烈行事者,才有他们这些后辈缓缓图之的空间。
申时行沉思至今,愈发五味杂陈。
“汝默快些,别误了劝进。”余有丁唤了他一声。
申时行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心中却不免想到,皇太子朱翊钧这位后辈,在不在座师说的范畴中?
码字写到一半突然有些话想说,干脆提前感言吧。
一、关于作者。
开门见山,不是什么大神马甲,这是我第二本书,第一本玄幻脑残跟风文。
写了四十万字,虽然成绩不错,但因为身体问题,无奈切了,回过头的时候,追读已经掉完了,于是无限期停更了。
之后便构思了这本历史文。
作者看网文很早了,第一本书忘了那一年看的了,名字叫天辰,被开后宫收女惊讶坏了。
之后好像是斗破苍穹,那时候的我看的浑身颤抖,第一次感受到网文的魅力。
后面基本上每一本爆火的小说我都看过,历史文更是某段时间的最爱,从新宋、宰执天下、临高等等。
以至于大学的时候一度动了写小说的念头。
可惜,那时候忙着考插班生,后面又在刷绩点,终究没能动笔。
也就到了这两年,工作年限上来了,有了变动后,清闲了很多,平时除了开开会没什么别的事。
作者又是一个表达欲比较强的人,恰好我对象说起脑残文,我不屑一顾。
她说那你写一本,我当天晚上就写了一个开头内投起点。
有些意气用事,却也开了扇门。
上本书断更的时候,我还在住院,就想着下本书写点自己喜欢的,哪怕没什么噱头也没关系。
然后就写了这本书。
很开心有这么多读者喜欢。
二、关于成绩和感谢。
这本书能有现在这个成绩,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内投几次都没过,说是没噱头。
看过我第一个单章就知道,那时候试水加入库,两个推荐涨一百个收藏,四轮推荐,每一轮吸量都只有平均线一半。
好在后面来了智能推,开始给我精准推送喜欢这一类文的读者,数据慢慢就好起来了。
第四轮推荐的时候,编辑说有机会强推,我就一直没上架。
然后就是等到这一周,终于是上了三江。
这得感谢新书期所有追读的朋友。
幼苗也追读,真是苦了你们了(笑)。
三、关于剧情。
首先说一下人设,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可,或者说质疑。
这里要说明的是,历史人物的人设,我自己设定了就没有讨论的余地,不可能中途更改。
如果不喜欢,不勉强强行看下去。
然后,关于高拱真的这么猛吗?张居正真的就这么无私吗?之类的话题。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创作理念:
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说,意志力强大的角色,会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哪怕外在表现是固执。
所以可以看到,高拱比历史上厉害,张居正也比历史上更像完人,男主也总是十岁还在那儿装逼。
都是基于这一点创作的。
关键角色,要有自己的理念、思想、动机,以及最关键的,不可动摇的意志。
至于这些人历史上是不是真这样?我不在乎,因为我是写小说的,我的第一位是把故事写得精彩。
以及,我希望他们是这中人物,而不是纳头便拜的提线木偶。
接下来要出场的人也是,海瑞、徐阶、李贽等等。
无论好坏,哪怕是徐阶,也会有支撑自己行为的理由。
这或许不是历史人物本身,但,至少是我心里的历史人物。
这一卷是男主参政的过程,下一卷大致是托政内阁,男主负责日拱一卒的改革。
过程会比较慢,动作会比较小,所以时间跨度也会相应拉长。
毕竟海瑞上一次奏疏,就顶得上这一卷的时间了。
四、关于更新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没有分章节。
虽然是每天一章,但四千字是一章,六千字也是一章。
而别人都是两千字一章,一天两章。
同期新书没上架,基本全都是两千字一章,大家追书多的应该清楚。
所以,这一点我是很委屈的。
我也可以每章拆成2000字,然后这几天的章节,都可以拆成三章,说我爆更了。
可惜,没有回头路,最开始为了剧情完整,就会每一章写完一个剧情点,再发出来。
不论是四千,还是六千。
不过吸取教训,下本书应该2000一章了。
至于上架之后。
这本书我写得很慢,我上本脑残文,上架后一天更新一万多字一点压力没有。
这本一章我要改三次,写完一次,给懂历史的看,给不懂历史的看,自己发之前再改。
而且白天还需要工作。
虽然办公室一般不会进来人,但这个环境,相对来说是不太方便创作的。
码字的时间也相对较少。
至于上架后更新多少。
前期肯定会多一点,毕竟有点存稿。
但是后期真不好说,要么三千字两章,要么就五六千字的大章。
毕竟是赚钱的事,我也想码字机器,像老鹰一样一天两万字,可惜,做不到,摊手。
如果我要逼字数,我也可以像上本脑残文一样,一天一万四,但不可避免的,质量就下降了。
我很明白我这本书凭什么能上三江,得到大家的喜欢。
质量为王。
我不会为了赶字数降低质量,那是自杀。
无论怎么骂我慢,也没办法事,人力有时尽,要尊重客观规律。
恳求大家口下留情。
五、关于群
最近又有新来的小伙伴问读者群的事。
这里再次说一声抱歉,因为不可抗力,作者要建群很麻烦,所以只能暂时搁置了。
六、最后
这一层问答,作者待会开大会摸个鱼,尽量回复大家。
考成法的事,在常朝上议论了整整一上午。
总算是拿了个章程出来。
内阁递上来的奏疏,只说在原有的基础上,是否可以给考成良好的官员,一些恩赏。
试点的事,最后票拟的是顺天府、南直隶、福建布政使司三处。
各方都不太满意,却都勉强同意了,这也算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奏疏报到李贵妃处的时候,又多了两处变化。
李贵妃让冯保将奏疏打回内阁重议,批示了两处。
一处是户部欠内廷的十万两入夏后,也不必归还,可以作为考成法的恩赏之用,届时由内廷遣人分发。
另一处则是将针工局纳入了考成的范畴,由张宏领这份差遣。
前者倒是没什么差错,后者冯保态度却很激烈,坚持要将张宏排阻在外。
李贵妃是个耳根子软的。
她听信谁的建议,只取决于谁是最后一个进言的。
最后,这是还是由冯保的干儿子领了去。
等朱翊钧听到风声,赶到李贵妃的寝宫时,冯保正从殿中走出来。
“内臣拜见殿下。”冯保当先行礼。
朱翊钧看着冯保身后的太监捧着一沓奏疏,就知道来晚了。
心中叹了口气,终归是积年主仆,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通的。
他此时突然在想,历史上李氏不是要搬进乾清宫陪读吗。
被他如今这一通操作后,还会不会搬了?
要还搬进乾清宫的话,他天天都守着李贵妃进言,就不信还能再出这档子事。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面上温和:“大伴快快请起。”
“大伴侍奉本宫与母妃,倒是操劳了。”
冯保谄媚笑道:“殿下这是折煞内臣了,娘娘跟殿下用得着内臣这副贱躯,内臣高兴还来不及。”
“殿下,娘娘吩咐内臣办些事,内臣先去了,稍后再来乾清宫陪殿下识书练字。”
这些大太监,多少有些学识在身——没点学识也做不得大太监,不卷不行啊。
冯保更是太监中的翘楚,颇通经文,一手字也是不赖。
平日里,朱翊钧下午温习功课,练字撰贴的时候,冯保都会来侍奉一会。
最近朱翊钧有意展露聪慧,没给冯保什么借机教训指正的机会,但冯保仍然是坚持前来侍奉。
朱翊钧温和地点了点头:“大伴自去便可。”
冯保再度行了一礼,弯着腰往外走,姿态放得极低。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时,竟是不约而同地收敛起笑意,神色各异。
朱翊钧站在原地,侧着脸,余光看着冯保的影子逐渐远去。
站了一会。
朱翊钧才迈开脚步,面色微冷地走向李贵妃的寝居。
自己借由李氏,高仪来施加影响,刚定下考成法的大略,仅仅转了一圈,立刻就变了样。
试点的地方多了一京一省不说,张宏的桃子也被冯保摘了。
不愧是靠自己爬到高位的能人,可不是什么提线的木偶。
也罢,总归大略没错,算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
这般感慨着,便到了殿外。
朱翊钧又熟练地露出笑容,迈步走了进去:“娘亲,孩儿来问安了。”
进殿时,看到李贵妃没有处置公务,竟然在做女工。
见儿子来了,李贵妃连忙招呼道:“正好,来来来,娘亲看看你多高了。”
朱翊钧还没弄明白状况,就被扒拉着给宫女折腾了一番,量了一通尺寸。
完事了才想起来,这是李贵妃之前答应他,要给他做件新的袄子。
朱翊钧无奈道:“娘亲,入冬还远着呢。”
李贵妃嗔了他一眼:“你不懂女工,多嘴什么,袄子到冬天再做就来不及了,娘亲现在做,尺寸做大些便是。”
朱翊钧瘪了瘪嘴,没好继续犟嘴。
李贵妃一边做着女工,一边随意道:“听说你今晨在日讲上,说要让先生们跟娘亲考校你的学问?”
朱翊钧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那不是娘亲上次疑心我没用功学嘛,这下让娘亲按时考校。”
人际关系要显得亲近,总得开些亲昵的玩笑。
一味的恭顺正经,永远也没办法跟领导亲近起来。
李贵妃知道自家儿子在逗趣,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朱翊钧舔着脸凑了过去:“娘亲,孩儿努力修习了,自然想让娘亲和先生们看看成效才是,否则,岂不是锦衣夜行?”
他一副想人前显圣的样子,绝口不提为考成法站台。
有些事说多了,斧凿的痕迹就太明显了。
李贵妃开口道:“那倒也是,你对学问有信心是好事,我准了。”
“不过,先生们考校就是了,娘亲我可不懂这些什么四书五经。”
朱翊钧解释道:“只是背诵释义罢了,娘亲对着书考校我便是。”
“再者说,还有母后嘛。”
这事还非得两宫出面,否则规格不够,传唱度也拉不上去。
只有讲官的话,总会有人觉得是不是讲官作为臣下,掩过饰非,糊弄了事。
况且,两宫考校,能当面看着他学习进度,何尝不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攻略。
李贵妃不太懂也无妨,至少陈皇后是一名合格的考官,有利于宣扬他笃学的名声。
话虽如此,但李贵妃听罢,突然就脸色就冷了下来。
撇过脸,没好气道:“那你去问问你母后吧,娘亲没个见识,届时充任个排场就行了。”
说罢,便借口赶做女工,没空搭理,让朱翊钧自行回乾清宫温习功课。
面对李贵妃突然作色,朱翊钧一脸懵。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宫女请了出来,站在殿外独自凌乱。
直到他在路上踱步思忖良久,朱翊钧才反应过来——自己母妃,好像跟陈皇后有些嫌隙啊。
他这才想起,刚穿越那一日,他提起要两宫监督学业,李贵妃便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此后每次提起陈皇后,都有些不咸不淡。
朱翊钧面色古怪,难道遇到什么后宫争斗老恩怨了?
他越想越觉得对味。
正宫被赶到别宫去了,侧室却以子贵,母仪后宫,两人之间没嫌隙才怪了。
朱翊钧暗恼,也怪他上辈子个人作风太好了,对后宫的事丁点不敏感,才后知后觉。
果然,学无止境啊。
可惜被赶出来太快,针工局考成的事,还没来记得进言。
算了,本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冯保都带着奏疏去内阁了,能让李贵妃再改主意的机会也不大。
冯保领这事就领这事吧,届时让他抓出错漏,少不得要借此发挥一番。
若是他敢阳奉阴违,反倒是好事,这可是会消耗的李贵妃信任的。
自己与其与其在这事上纠结,倒不如想想怎么干脆把冯保扳倒。
想到此处,他回过头,伸手示意不远处的蒋克谦。
蒋克谦得了示意,小跑了过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朱翊钧问道:“元辅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光杆少君,可没有一言罢黜司礼监掌印的底蕴,要扳倒冯保,只能等先有了声势,他再顺水推舟。
这事还是得着落在高拱身上。
两人怎么还不斗起来?
不见点血,他如何渔翁得利。
这高拱,既然跟冯保不死不休,还能一直忍着不动作?
蒋克谦迟疑道:“元辅还一如既往,甚至这两日与朝官交通,都不似往日那般频繁。”
朱翊钧无奈,总不能催着高拱干活吧?
只能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点。”
说罢,又看了一眼蒋克谦,见其这几天黑眼圈都重了一圈,不由宽慰一声:“事情办好就行,不要太急躁,注意休息。”
蒋克谦躬着的身子显然顿了顿,只听他声音有些糊地回道:“微臣知道了。”
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蒋克谦退下。
心中却仍在想高拱的事。
元辅,到底要做什么?
……
“李氏,到底要做什么?”高拱疑惑道。
方才冯保将两宫的意思带到,几位阁臣都难掩惊讶之色。
李贵妃不仅很是大方地允诺,户部欠内帑的十万两留作考成法的赏赐。
而且还有意让内廷也试行考成法。
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高仪很是激赏,笑道:“不意李贵妃竟有这般气度,当真是干净利落。”
内帑从来都是向太仓库掏钱的,这还是高仪第一次看到回头钱。
果然!
他的想法是没错的,只要教导好新君,便可调和内外,协力治政。
等到新君亲政之后……大明,未必不能浴火新生。
张居正面色复杂:“如此,重新拟票吧,先把考成法敲定下来,细节慢慢再议。”
他初闻内帑出钱,倒不觉得如何,毕竟大明朝的君上,惯会收买人心。
若是户部出钱,还能形成制度,但是内帑出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那位早慧圣君,或许是暂时割肉,邀买人心的想法。
但今晨廷议结束,张居正便听闻了朱翊钧主动求取考成,让讲官与两宫监督课业。
他立马就品出意味来,这是有意在为考成法站台。
这份遥遥的支持,不免让张居正别有一番滋味。
如今又听到李贵妃要在针工局施展考成法,他更是有些许惘然。
这位新君,到底有几分机心狡猾,又有几分与他志同道合?
高拱没想太多,点了点头:“我这就重新拟票。”
随即,他便拿起笔,埋头书写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高拱一心二用道:“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说。”
高仪、张居正看了过去。
高拱头也没抬:“视山陵的事,我与工部议好了,就在天寿山的潭峪岭,明日廷议,我提前跟你们通个气。”
二人点了点头,这事是正理,天寿山那地方,本就是早就选定的地方,潭峪岭也是佛道与工部堪舆出来的,二人这几日也有耳闻。
高拱继续道:“子象身子骨不比叔大硬朗,天气燥热,容易吃不消,还是叔大去一趟吧。”
高仪想争辩一下,却又想到自己确实这把年纪了,比起逞强,更应当留着有用之身。
只得对张居正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张居正顿了顿,展颜笑道:“自是应有之义。”
“随行的人呢?”
面上随意回着话,张居正却止不住地摸索指节。
按理来说,高仪确实年事已高,不便视山陵,合当由他张居正出面。
但是……高拱不应该会解释的。
张居正了解高拱,这等理所应当的事,他从来不屑于解释。
按高拱的性子,应该是随意一句话点了他才对。
眼下一副劝慰的做派,反倒让他察觉不对。
高拱不意自己一个简单的习惯,就露了马脚,还浑然不觉:“按照嘉靖七年的旧例定额,户部尚书张守直、礼部右侍郎朱大绶、工部左侍郎赵锦已经定了。”
“余下,再去一个御史和给事中,明日廷议上再说吧。”
“至于内廷要去的人,让他们自己定。”
张居正思绪百转,面上却从容地点了点头:“登极大仪后,我便出发。”
这时,高拱恰好写完了拟票。
招呼来一名当值的职官,吩咐其送到司礼监。
“好了,等明日两宫给考成法批了红,再下吏部具体议论吧。”
考成法目前只议大方向,做不做,怎么做。
但要具体施行,还要再讨论一个详细的方案,不仅要审阅以往的考察,还要汇顺天府、南直隶与福建布政司的各类档案。
等吏部各司拿出一个细则出来,再与各部与六科恰对,这一番过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但张居正却是已然放下心来,至此,各方人马便已经有了平衡,这就够了。
此后高拱哪怕致仕,他的门生旧部,乃至其余各党各派,仍然会将此事的结果认下。
这便不必等自己再一次捏合各方,徒废时日了,这一遭,至少省却大半年之功。
反倒是高拱方才的反应,让张居正颇有些生疑。
他心中有些猜测,却拿不准。
张居正就这般暗自思忖着高拱的打算,拱手行了一礼,径自回了值房。
高仪见无事了,也紧随其后。
正当高仪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高拱的声音。
“子象,稍待。”
高仪疑惑转过身。
高拱从桌案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高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子象的白发,也多了不少。”
高仪只当叙旧,跟着摇了摇头:“岁月不饶人罢了。”
高拱看着老友,伸手捏了捏高仪的胳膊,感慨道:“子象,等殿下登极后,你也告假休息几天吧。”
六月十四。
崇文门前,一大票人集结在此处,准备去往天寿山,为先帝陵寝选址。
礼部、工部陆陆续续赶到。
而此时的张居正,却正在不远处的静室内,暗中会见张四维。
“我与冯保通过气了,等元辅致仕后,吕调阳另有他用,届时你先掌礼部,总裁世宗皇帝实录。”
张居正背对着张四维说着话,一边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崇文门。
张四维距离内阁还差一步资序,以礼部尚书之身,主持世宗实录的修撰,便补全了进入内阁最后一步资序。
勘磨到明年改元,就能入阁了。
这些都是此前说好的,眼下不过是跟冯保确认了一番,让张四维放宽心。
张四维站在张居正身后,迟疑道:“阁老,您当真要去天寿山?”
兑现承诺,可都是建立在高拱下台的基础上的。
把张居正支开,是张四维当时劝的高拱,可眼下局势有变,此举就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居正一杆子被捅到天寿山,内阁少了人控场,若是被高拱翻了盘……
依照高拱的性子,他们这些反水的人,可不会有好下场。
张居正回过头,宽慰道:“不妨事,大局已定。”
“元辅为李太后深恶,只要元辅不能与朝臣合力,那便只能致仕。”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
就像大礼议时候的杨廷和一样,只要皇权有朝官支持,哪怕势弱些,首辅也得致仕。
高拱只以为朝臣跟他都是一条心,现在才敢这般强势罢了。
张四维还是不太放心:“这几日,并未见到元辅的奏疏送上去。”
默契这事就怕人耍赖。
张居正摇了摇头:“我和高仪致仕的奏疏昨日就送进去了,元辅再拖也拖不了几天了。”
“若是一直不致仕……那就是恋栈权位了。”
高拱不会蠢到这个份上。
要是一个恋栈权位的罪名落到头上,风议不会比现在的冯保要少。
虽然李太后不知为何,改了主意,顾忌朝局稳定,想让高拱体面致仕。
但这是胜利者的优容,而不是有意姑息。
高拱要是不识好歹,恋栈权位,也不会再留高拱体面了。
这就是勾连内廷的好处,窥探圣心,料敌先机,自然底气十足。
张四维听出了话语中的暗示与底气,才放下心来。
终于承诺道:“我舅舅明年便会入京。”
这是上保险了,非得自己入阁,才会让王崇古入京。
要是之后张居正翻脸不认人,晋党可就要开门放狗了。
张居正点了点头,算是认下这话。
抬头看了一眼时候差不多了。
崇文门前去天寿山的官吏也差不多到齐了,这才准备推门出去。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他嘱咐道:“高仪之后几日也会休沐。”
“届时你领班日讲,多看着点陛下,不妨增添些课业。”
张四维疑惑看向张居正。
张居正没有解释,只是补充道:“尚书、大学讲完了,那便讲史和论语罢,多说说仁德圣君的故事。”
说罢,他便推门离开了这处静室。
在张居正看来,眼下这位圣上,聪慧太过,仁义不足。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近来准备撰写一本帝鉴图说,列举了圣主与昏君,便是为了开经筵时,将这位圣上往好了教导。
否则,依靠着才智,行世宗之举,那才是他的失职。
如今的新政,他尚且能担着,但他之后,就只能靠这位圣上自为之了。
比起什么听政视朝,讲学义理才是头等大事。
世宗难道不聪慧,难道不懂政事吗?
恰恰是太懂了,心中没有义理束缚,才会流毒到如今。
他当初去劝两宫给君上增加课业,可是明着说“视朝不如勤学,尤为务实”的。
大明朝,不缺懂权术的皇帝,缺的是心怀天下的仁君。
至于用日讲让这位陛下忙起来,少干涉些局势,那只能说是顺带的作用了。
这般想着,便来到了崇文门前。
“阁老。”
“张阁老。”
众人见张居正到来,纷纷行礼。
“张尚书,诸位。”张居正回礼,又点了点人数,“到齐了吗?到齐了就出发吧。”
现在天热起来了,现在早一会走,能赶个阴凉。
户部尚书张守直,开口回道:“阁老,司礼监的人还未到,再等等吧。”
张居正看了一圈,确实未曾看到司礼监的人。
只得颔首,把手拢进了衣袖中等待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影从崇文门内出来。
张居正定睛一看,竟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宪于,以及司礼监提督太监张宏。
心中正疑惑。
不等他发问,张守直率先问道:“二位这是都去?”
张宏谄笑道:“只曹公公随诸位去天寿山,咱家是奉了万岁爷旨来的。”
说罢,他招呼一声。
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个黄绸盖着的木盘,走了上来。
张宏揭开黄绸,朝乾清宫方向拱了拱手:“万岁爷说,近来天气逐渐酷热,天寿山蚊虫暑伏。”
“圣上不忍心诸位肱股之臣,消磨体肤。”
“特意命我去太医院取了些降温去暑的草药,以及些许驱赶蚊虫的药囊。”
说着,就给崇文门前的官吏们一一分发了下去。
张居正暗自摇了摇头,这位陛下,当真是惯会邀买人心。
刚想着,张宏就走上前,递上一个香囊,悄声道:“张阁老,这是万岁爷亲手捣的药囊。”
“万岁爷说,阁老是肱骨之臣,新政还要仰赖阁老,万万要保重体肤。”
张居正下意识接过药囊。
待到张宏离开,才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看着手上皇帝亲手捣药的药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面色古怪地正准备收入衣袖里。
想了想,还是默默将药囊悬挂在腰间。
挂好后,又反复看了几眼。
感觉还是不太舒坦,干脆摘下来收进了怀中,贴身存放起来。
抬头看到张守直眼神征询,张居正这才点了点头:“走吧,早去早回。”
说罢,便当先登上了马车,顺手按住怀中的药囊,免得动作太大,不慎损坏。
……
文华殿,廷议。
高拱看着御阶上那道屏风后面的人影,疑惑了好半晌。
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是六月十四,不逢三、六、九,不必视朝的。”
朱翊钧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元辅,朕日讲学完了尚书,诸位日讲官说贪多嚼不烂,让我整理所得,休歇几日。”
“母后便让我早上听政,下午温习课业。”
按照原定的进度,大学与尚书起码要到七个月才能学完,也就是二月到九月。
如今不过六月中旬,简直神速。
要休息两日,道理上自然说得过去。
有日讲官首肯,李太后授意,他可不就是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了么。
屏风隔绝视线,百官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冯保站在侧面,看着这位手捧着论语的皇帝,目光中带着警惕。
声音再度从屏风后传来:“诸位廷议便是,朕就听着。”
说完就不再言语。
朝臣各怀心事,也都不再纠缠这事。
高拱深看了御阶上方一眼,转身轻咳了一声:“议事吧。”
话音一落,葛守礼正要说话。
有户科右给事中突然出列,抢了先去。
栗在庭一马当先,开口道:“诸位同僚,我这里有一事需要议一议。”
户部尚书张守直视山陵,今日廷议,来了一名侍郎,一名给事中。
栗在庭是隆庆二年进士,资历极其浅薄。
冒然开口,使得众人纷纷侧目看去。
栗在庭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疏:“近日,我查阅宣大军饷账册,发现了一桩悬案。”
“隆庆四年支出粮食超过一万石,到了隆庆五年则支出约一万五千石。然而,经过核查,发现在隆庆五年只有一万一千石销了账,不知道剩下的四千石哪里去了?”
“这就罢了,今年兵部竟然向我户部要七万一千三百余石,数倍不止!”
他转过身,直勾勾盯着杨博:“杨博杨尚书,不知道,宣大这是准备用到哪里去?”
百官没想到这廷议一日比一日精彩,这几日惯有的冯保和高拱开撕不说。
如今又有人找晋党麻烦,不知道是谁在浑水摸鱼。
杨博突兀被找了麻烦,只能谨慎答话:“这是宣大要求的开支,用于修理宣府镇边防。”
“兵部部议没问题才走到户部的,不是我杨某人自己的意思。”
“至于那四千石,或许也用于修缮边防了。”
这话推得一干二净,应对得很是熟练。
按照惯例,涉及到边防,这些言官也就该闭嘴了,总不能现在跑去宣大证实吧?
就算真是个倔驴子要去宣大,这一来一回,屁股早就擦干净了。
可惜,栗在庭是奉旨找茬。
手上的货都是成国公给的库存,那可太齐全了。
闻言不仅没放过,反而,步步紧逼:“那倒是恰好,本官查账时,正好找了上月刚回来的宣大巡按使。”
“两边一核对,先前提出的修建防御工事,竟然连一半都没落到实处!”
“查出了过往的修建费用里,全是虚报和滥用!”
不少官员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来得这般充分,可不像是适逢其会。
栗在庭直视着杨博:“杨尚书,银钱是你们兵部替王总督讨的,用也是你们兵部监督的,现在出了事,杨尚书难道不知道吗?”
“今年这七万一千三百余石,我户部当不当给?”
朱翊钧在屏风后饶有兴致地看着马前卒冲锋。
这栗在庭,用起来还真顺手。
忠君爱国不说,办事还雷厉风行,一下就给杨博干哑火了。
这案子可是他精挑细选的。
往大了说,就是松弛边防,贪污渎职。
往小了说嘛,也就是个监管不力。
至少够杨博应对一阵了。
栗在庭还在输出:“杨尚书,是你们兵部自查自纠,给一个交代,还是我奏到两宫那里去?”
杨博只觉得擦屁股心累。
他拱了拱手:“我下了朝便回兵部核实。”
栗在庭摇了摇头:“杨尚书既然是王总督的姻亲,本官建议不妨避一避嫌。”
这就有些气势凌人了。
高拱也咂摸出一丝不对味,他征询地看向葛守礼,这是正义的愣头青,还是有问题?
葛守礼也不明所以,皱眉道:“栗在庭,就事论事,不要胡乱攀扯。”
话音刚落,刑科给事中张楚城突然插话:“总宪,我认为栗给事中说得在理。”
葛守礼疑惑朝张楚城看去。
张楚成也出列,看向杨博:“我这里也有吏部侍郎张四维一事。”
“乃是张侍郎收受贿赂,安插乡党到我刑部,好巧不巧,安插那人也是杨尚书的亲眷。”
“以本官愚见,有些亲亲朋朋的,还是避一避嫌好。”
朝臣与内廷不一样。
一旦被弹劾,就要自己上奏陈词,要么力辩,要么请致仕。
眼下二名给事中针对,立马就让杨博如芒在背。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
此时高拱不得不表态了,不能往结党上发展,否则王崇古狗急跳墙,关门放狗怎么办。
如今内阁只他一人在,可谓乾纲独断。
他看向栗在庭与张楚城:“岂能空口白话,庭后现将证据呈上。”
“杨尚书先回兵部了解一番,咱们议清楚了再说,别动不动就上奏。”
这话就是将杨博与张四维保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自己回去擦屁股,别弄得一裤裆屎。
杨博当即表态:“我即刻回兵部整理案卷,回复户科。”
他没说张四维安插他亲戚这事,万一符合流程呢?不符合的话,回去补一补手续嘛。
高拱点了点头,示意杨博可以先行离开。
栗在庭与张楚城对视一眼,见好就收,退了下来。
做到这个份上,张四维和杨博至少也得疏乞罢免,已经够了。
这事一结,葛守礼正要出列议事。
冯保眼尖,见这位左都御史,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下立刻就知道,又要有言官弹劾自己了。
他当然要抢这个主动权。
冯保也不含糊,抢先一步开口道:“方才那位给事中说得在理,朝内亲亲朋朋之事,实在太过了。”
“这杨博、张四维的事,咱家不了解就不多说了。”
“倒是昨日奉旨办事,竟然从某位御史口中挖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咱家不意,朝中竟然有大臣相互结党!”
葛守礼两度被人抢白,不由暗恼。
此时看到冯保在御阶上侃侃而谈,不由更加气郁。
既然提到了御史,他便不得不接话了:“冯大珰好生说话,我都察院风闻奏事,不要将志同道合,诬成结党。”
冯保看也不看葛守礼。
只是朝着高拱道:“昨日御史张守约供述,是有人授意门生故旧,攻讦咱家。”
“元辅,太后让咱家问问你,有没有要申辩的?”
高拱面无表情:“冯大珰不妨直说,莫要弯弯绕绕,将本阁缠在里面。”
他自然不会去接冯保这话的。
结党这事,上不得称。
冯保笑了笑,朝慈宁宫方向拱了拱手:“两宫、皇帝有谕。”
“给事中宋之韩,咆哮朝堂、殿前失仪,下内阁议罪。”
“御史张守约,邀名卖直、指斥乘舆,理当贬道州通判,下内阁议论。”
“再有,以张涍、宋之韩、张守约三人供述,朝中竟有结党之风,着内阁速速陈条说明。”
说罢,他朝着高拱指了指文华殿外。
开口道:“那张守约我给元辅请到内阁了,等内阁问完案,再将他与宋之韩一并送到都察院等着论罪便是。”
高拱冷眼看着冯保。
语气生冷道:“这谕旨,内阁省得了,此事本阁自会陈条向两宫太后以及圣上说明。”
“正好,冯大珰说道结党。”
“本阁这里,也有一桩要事,牵涉深广,同样是关涉言官们,竟然是我朝御史、给事中弹劾同一人,内容也如出一辙。”
“诸位不妨一同分辨一番,这是结党,还是大义国法驱使?”
他回头朝职官点了点头。
便有一名职官怀抱数十份奏疏,走上前来。
高拱下巴示意了一下,开口道:“内阁收了有御史四十九人,给事中二十七人的奏疏,竟然是不约而同弹劾冯大珰。”
“诸位,议一议吧。”
七十余名言官弹劾!
就连工部几位不知情的技术官僚,都忍不住相顾骇然。
廷臣更是交头接耳。
高拱说完就回了班首,闭口不言。
烈度就是这样一点点升级的。
就是要靠着这日拱一卒,将朝臣们牢牢依附在自己周围。
今日,言官能顶着李氏的压力,弹劾冯保。
一旦成功,就是惊动天阙的声势。
届时,他再呈上《新政所急五事疏》,请求废了司礼监,就会有更多的人摇旗呐喊。
所谓蓄势,就是这个道理。
御史四十九人,给事中二十七人,这个规模,只说近年,已经是仅次于世宗时的左顺门案了。
当初世宗为了弹压,只能出动锦衣卫杖杀朝臣,如今李氏和冯保能怎么办?
他倒想看看,李氏和东厂的人,有没有世宗的底蕴和手腕。
想到这里,高拱再度环顾群臣。
又抬头迎上冯保的视线,毫不示弱地逼视过去。
两人眼神刀光剑影,几乎在庭上擦出火花来。
便在此时,出乎所有人意料。
御阶之上那道屏风,突然被撤了开来。
大明朝,隆庆六年六月朔日,清晨。(1572年六月初一)
慈庆宫。
……
“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了!”
“毋要慌乱,各司其职,戍卫东宫!”
阵阵喧嚣吵闹声在慈庆宫外经久不息。
殿内,石越半卧在床榻之上,以手扶额,神色一时恍惚。
两名内侍躬身侍立在旁,等候着他更衣。
石越没有理会他们,紧闭双目,整理着脑海中的驳杂信息。
他只记得自己明明正在地方各区调研开会,而后突兀地发生了日食,旋即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就莫名到了此处,而后一股纷乱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
明朝……隆庆六年……朱翊钧……皇太子……
过了好半晌。
终于,他睁开了眼。
呼……
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石越才堪堪理顺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石越面色古怪地伸出双手。
借着烛光看着自己稚嫩的身体。
竟然,穿越了啊……
大明朝,是他此身所处的朝代。
皇太子朱翊(yi)钧,是他如今的身份。
身份还真是了不得,石越用力揉了揉眉心。
他前世一路摸爬滚打,这点行测常识自然不缺,朱翊钧,不就是万历皇帝的名讳吗!?
旁的不说,挂机30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他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当然,多少是沾了张居正的光,他才去了解了这段历史,至于对这位万历皇帝本身的印象自然说不上多好。
甚至后世常有明朝实亡于万历的说法,毕竟这位驾崩后,不过24年,明朝就亡了。
对不对且不说,毕竟他专业不对口。
但无论怎么说,这也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帝国末期皇帝。
哪个朝代末期,不是积弊甚深?此时的明朝更是五毒俱全。
官员腐败蔓生。
财政匮乏难支。
军事疲软无力。
民生凋敝凄苦。
四夷袭扰不止。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建奴,就是在万历年间坐大的吧?
忍着刚穿越的不适,艰难回忆了一番。
确认后,石越不由意味不明地砸吧了一下嘴。
这开局,还真是既有大位,又有大任,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来考验他的。
石越自嘲一哂。
但,还真就考验对了!
他石越是什么人?
贫寒出身,一路本硕,选调遴选并堪磨而升,历经税务,镇乡,市工局,省科厅。
而后更是一路势如破竹,道路亨通至极。
皇帝?有何做不得?中枢大位罢了!
皇朝末期?更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辈大丈夫当如是!
……
朱翊钧渐渐平复情绪,思索目前的处境。
上月廿六,先帝病逝于乾清宫,今日初一,算来也不过数日之间。
也就是说,如今帝位空悬。
好在,朱翊钧四年前就被立为太子,嗣位稳固,先帝宾天前后,各种形式的诏书、手诏、口谕,传位于他。
而他两位兄长早夭,只剩个弟弟现在毛都没长齐,也不虞有什么波折动荡。
所以,这帝位,只是流程问题罢了。
但是,凡事都有但是。
天下大位,不过名与器。
他两世为人,通晓古今,见识过的空有其名而失其器者,数不胜数。
平日里开生活会,话都插不上的一句的主官还少了吗?
这同样适用于皇帝大位。
称作皇帝,并不意味着就有皇帝之实了。
就如他现在,哪怕登基,也只能观政,没有插手的资格。
至于原因?
他今年才十岁!
这还是虚岁。
朱翊钧1563年9月生人,实际算来更是只有八岁。
这自然不是一个可以亲政的年龄,也不可能让朝臣百官将政事放心托付。
他作为后人,当也知道,先帝隆庆驾崩时,内阁中便有人嗟叹: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
这是何等狂悖?但这就是一名内阁大员的态度。
至于什么神器天授?
骗骗黔首妇孺就罢了,百官中哪一个不是人精。
十岁孩童什么样,大家心里没数吗?
更别提明朝的政治氛围。
宫廷失火,是皇帝不修德行,上天惩罚。
身体不好,是皇帝沉迷酒色财气,自食其果。
地方民变,是皇帝索取无度,欺压百姓。
皇帝要反驳说治理国家,你们百官没责任么?
御史谭耀就会说“昔何以顺,今何以违?”,大明朝以前好好的,怎么到你手上就不行了?
嗯,没错,以上都是万历皇帝经历过的事。
总之,就是你皇帝干的不行!
但皇帝要真想好好干?那对不起,赦诏大不奉行。
不止是百官,甚至他的生母,那位李贵妃,也只拿他当孩童看待,动辄呵斥,体罚。
前身登基之后,经历过罚跪、呵斥,数不胜数。
甚至被逼着让内阁代笔,以他的名义下罪己诏。
可以说,上下内外,统统都是孩视天子的反贼!
当然,他本就是孩子,以孩视之也没什么不妥,大家实事求是罢了。
可这不是屁股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嘛,他朱翊钧非常自觉地站在了应有的立场上想问题。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换言之,这也意味着,他没有亲政的“群众基础”。
刚想到这里。
疼疼疼。
太阳穴突然突突直跳!
朱翊钧眉头一皱,连忙止住思绪。
他刚刚穿越,还是一个十岁小娃的身体,一经深思就有些头疼欲裂。
揉了揉眉心,好一会眉头才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
一个老太监举着烛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殿下!如何又睡了回去!百官还在文华殿等候,还请速速与臣前往,不然贵妃娘娘来了您又要挨训了!”
见到朱翊钧还半卧在床榻之上,语气急切开口催促。
朱翊钧一听这老太监搬出李贵妃,心中就是一跳,下意识有些慌乱。
他立刻明悟,这是前身本能,作为一个十岁孩童对那位动辄呵斥自己的生母的惧怕。
朱翊钧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前身的本能,缓缓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位躬身谦礼,却略显阴鸷的老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兼管御马监事务,冯保。
他轻易在脑海中找到了对应之人。
听这一长串名号,就知道是个人物。
实际上,也确实是个人物。
冯保此人可不简单,乃是明朝有名的大太监。
有名在何处?
这可是能上列传的大太监!
历史上朱翊钧未亲政的十年里,便是此人领司礼监,勾连李太后与内阁,三位一体,共同把持大政。
李太后代行皇权,内阁处理政事,而冯保则是把持着一票否决权。
这位大太监乃是那十年中,站在权力巅峰的三人之一。
嗯,没亲政的皇帝排不上号。
在这期间,这位大太监,便是朱翊钧的大伴,负责督促、约束小皇帝的起居日常,若是小皇帝有不懂事的言行,就会报与李太后。
万历皇帝没少为此受到责罚。
以至于这冯保经常拿着李太后的鸡毛当令箭,整天用李太后吓唬朱翊钧,动辄劝诫教育他。
这也就罢了,更僭越的事,若是没有机会,冯保也会创造机会,暗中给朱翊钧设局,而后向李太后告状。
将万历皇帝塑造成一个品行顽劣,永远长不大的孩童。
使得万历皇帝如履薄冰,同时也加剧了李太后对朱翊钧的孩视。
历史上万历皇帝必然也是心中愤恨,乃至于说出“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的话语来。
朱翊钧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大太监。
先帝驾崩前后,此人便揣摩两宫之意,说服李贵妃,驱逐了那位整日给先帝进奉美女与虎狼之药的孟冲,从孟冲手上夺下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又兼领着东厂与内卫,一跃成为了内臣中最为显贵的人物。
这样一位大貂珰,此时脸色焦急关切地催促他,似乎真为他设身处地着急一般。
啧,当真是好演技,朱翊钧心中暗赞一声。
他积年老机关,演技自然也不差,得了朱翊钧的记忆,语气神态模仿个七八成,不露破绽还是没问题的。
他慢慢坐起来:“大伴劳心了,本宫这就更换缞服。”
此时正在孝期,自然要着缞服。
朱翊钧说罢,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地上,站起身来,而后张开双臂,唤来宫女,为他更衣。
不疾不徐,气度从容。
外间还在日食,殿内烛光却通透,冯保有些意外地偷偷抬头瞥了朱翊钧一眼。
今日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若是以往,朱翊钧一听李贵妃将至,定然会火急火燎,匆匆忙忙,生怕受到责怪。
现如今却从容不迫,一丝不苟。
难道皇帝大位垂手可得,就能使人面貌一新?
冯保心中莫名不舒服,有种事情不在掌控的刺挠。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许是不愿意承认——不能亲政的皇帝,留下的权力真空,实在太诱人了!
亲政?巴不得一辈子都长不大,将皇权交给司礼监来打理!
……
朱翊钧正更换缞服的功夫,外间又传来动静。
“钧儿!怎么还在拖沓!”
一名贵妇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排女官。
这贵妇相貌姣好,约摸二十来岁,体态饱满丰腴,皮肤白皙嫩滑,但面色显然有些不愉,皱着眉头直往殿中走了进来。
刚一走进来,殿内宫女宦官纷纷跪下。
冯保迎到面前:“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朱翊钧不露声色瞥了这老太监一眼。
在他面前自恃身份称臣,在他母妃面前就以家奴自称是吧?
心中暗暗记下此人一笔。
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赫然便是前身的生母李贵妃。
眼下他还未继位,贵妃自然也还不是太后。
说起这位李氏,可谓严母典范。
她对朱翊钧的要求极高,行为举止,无不要符合礼仪;儒家经典,无不要融会贯通,稍有达不到,就动辄呵斥责罚。
甚至以废帝来恐吓小皇帝。
以明朝的体制,李氏想废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一些行为举止上的小事。
像极了他前世那种老母亲,告诫小孩,不听话会被叔叔抓走一样。
更甚的是,万历皇帝登基后,李氏干脆搬进了小皇帝所居的乾清宫,只为就近照顾朱翊钧,直到朱翊钧大婚之后才搬离。
严厉苛刻,可见一斑。
而如今先帝驾崩未久,诸事纷乱。
朱翊钧想登基也得走流程。
三次劝进必不可少,今日乃是第二次。
他需得到文华殿接受百官劝进,再行辞让。
到了第三次,才能顺利继登大统。
这种天大的事,却在宫内磨蹭拖沓,李贵妃的不悦自然溢于言表。
这可是还没登基呢?如何了得!
李贵妃脸上愠怒已然蓄势待发。
朱翊钧心中才打好了腹稿。
他只是将腰带扶好,端正肃容,一丝不苟地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一言既罢,他不等李贵妃发作,继续开口说道:“事出有因,娘亲容孩儿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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