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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睡醒后,偏执权臣血洗侯门谢明月戚缙山最新章节

掉毛的橘猫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什么?”谢明月张了张嘴,虽然她不知自己中毒时发生了何事,可自己给自己下毒?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珍重自爱,就算再怎么落魄,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事!她匆匆披上外袍,走到戚缙山面前:“谁审的?”这个叫芬儿的婢女,必定是受了指使!“侯夫人亲自审问,”看见她的举动,戚缙山眼瞳微缩,不动声色,“芬儿招供,你吩咐她给你的茶碗下破喉散,只为诬陷到谢晚晴身上,现在侯夫人认为你是下毒搏宠,且不容妯娌。”听到亲妹妹的名字,谢明月一怔。妯娌?顺清侯有膝下二子,庶长子戚缙山,嫡次子戚修玉。她嫁给了戚缙山,谢晚晴是她的妯娌。所以,她的亲妹妹嫁给了她的未婚夫?她垂下眼,轻轻蜷起手指:“不是我。”方才她略略扫了一眼房内。他们成婚十年,她的寝室...

主角:谢明月戚缙山   更新:2025-03-14 22: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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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明月戚缙山的其他类型小说《夫人睡醒后,偏执权臣血洗侯门谢明月戚缙山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掉毛的橘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什么?”谢明月张了张嘴,虽然她不知自己中毒时发生了何事,可自己给自己下毒?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珍重自爱,就算再怎么落魄,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事!她匆匆披上外袍,走到戚缙山面前:“谁审的?”这个叫芬儿的婢女,必定是受了指使!“侯夫人亲自审问,”看见她的举动,戚缙山眼瞳微缩,不动声色,“芬儿招供,你吩咐她给你的茶碗下破喉散,只为诬陷到谢晚晴身上,现在侯夫人认为你是下毒搏宠,且不容妯娌。”听到亲妹妹的名字,谢明月一怔。妯娌?顺清侯有膝下二子,庶长子戚缙山,嫡次子戚修玉。她嫁给了戚缙山,谢晚晴是她的妯娌。所以,她的亲妹妹嫁给了她的未婚夫?她垂下眼,轻轻蜷起手指:“不是我。”方才她略略扫了一眼房内。他们成婚十年,她的寝室...

《夫人睡醒后,偏执权臣血洗侯门谢明月戚缙山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什么?”

谢明月张了张嘴,虽然她不知自己中毒时发生了何事,可自己给自己下毒?

她是谢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珍重自爱,就算再怎么落魄,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事!

她匆匆披上外袍,走到戚缙山面前:“谁审的?”

这个叫芬儿的婢女,必定是受了指使!

“侯夫人亲自审问,”看见她的举动,戚缙山眼瞳微缩,不动声色,“芬儿招供,你吩咐她给你的茶碗下破喉散,只为诬陷到谢晚晴身上,现在侯夫人认为你是下毒搏宠,且不容妯娌。”

听到亲妹妹的名字,谢明月一怔。

妯娌?

顺清侯有膝下二子,庶长子戚缙山,嫡次子戚修玉。

她嫁给了戚缙山,谢晚晴是她的妯娌。

所以,她的亲妹妹嫁给了她的未婚夫?

她垂下眼,轻轻蜷起手指:“不是我。”

方才她略略扫了一眼房内。

他们成婚十年,她的寝室却如同女子未婚的闺房般,一丝戚缙山的痕迹也无。

想也知晓,怕是他们的夫妻感情不算好,戚缙山不在此留宿。

戚缙山没说话,谢明月逼近他一步,抬起头:“你不信我?”

她虽沉静,到底也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心底自然还有一股气性。

被她拦在折屏前,戚缙山目光一顿,两人之间流淌着浓烈的危险氛围。

一旁的梧桐却是一脸喜色。

以往大爷多次主动递台阶,但夫人就是不肯下,刚才她还在担心两人会起争执,没想到这次谢明月竟肯主动为自己辩解了!

见他沉默,谢明月微微皱眉,委屈开口:“戚缙山,是她们冤枉我。”

戚缙山静静注视她,看到她唇部那晕开的口脂时,眸色一暗。

方才她温顺让他亲吻的一瞬,乖得像换了个人。

过去她受委屈,不用她说,他便为她讨得公道,可换来的却是她愈加冷淡的疏离。

“我的事,与大爷无关,还请大爷莫要随意插手。”

他还记得她的抗拒与嫌恶......怪他沾染了她、怪他趁她落难时,摘下她这轮皎月入怀。

如今,她又为何辩解?

不像平日的她。

半晌,戚缙山找到了答案。

他冷冷开口:“你这么做,是因为戚修玉?”

听到这个名字,谢明月的心狠狠一跳,眼神泛起涟漪。

毕竟半日前,她还以为自己以后会嫁给戚修玉,可突然间,丈夫就换成了戚修玉的大哥,将自己按在榻间亲密。

若说心中没有波澜,那绝对不可能。

戚缙山见了她的反应,眸中寒意更甚:“因为戚修玉即将回京赴任,所以你才下此狠手?”

自成婚后,谢明月为了与他疏远,数次做下令人寒心之事,只怕这次也是为了惹怒他,与他划清界限吧。

这是第几次了?

戚缙山眼底划过一抹倦意。

“谢明月,你无需如此。”

她想疏远,他如她所愿。

何必又起事端。

“戚缙山!”

谢明月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红了眼圈,“以前你看到我,话都不敢说一句呢,现在竟然敢恶意揣测我!”

这话一出,戚缙山静了一瞬,屋内外候着的婢女小厮们也纷纷瞪大了眼睛。

多少年了,夫人对大爷的态度终于变了!

两人之间,虽然又起争执,但是终于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郁了!

“作为你的妻子,我被冤枉了,你为何不信我?”

见他面色诡异,谢明月略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戚缙山眸子深处似有流光闪过,“妻子”这个词,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

“话都不敢说一句?”

他收敛起气势,捻动手上那只白玉狮头扳指,“我何时有过此举。”

谢明月大言不惭:“我十六岁那年去山寺祈福,你也在树下,却只躲在树后,连招呼都不与我打,不是不敢是什么。”

竟然......十年前的事......她还记得。

戚缙山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不再接话,捻动扳指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谢明月不肯让他糊弄:“我说了,下毒之事并非我为之,那个芬儿定然受了指使,栽赃陷害我,你母亲审的不行,我要重新审。”

“罗氏并非我母亲,你要审,就重新审,”戚缙山面色刚好转一些,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药碗上,又沉了下去,“为何不喝药?”

“夫人,太医方才说您积忧甚重,肝气郁结,这药是解郁的。”

梧桐见谢明月看着药碗的神情一懵,就知她又忘了事,于是赶紧提醒。

这些年,夫人成日郁郁寡欢,记性也越来越不好,她早就习惯了时刻提醒。

戚缙山沉沉盯着谢明月。

积忧甚重,呵!

他竟不知,她心里忧虑谁,乃至病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想喝。”

谢明月一口拒绝,太苦了,她从小就未吃过什么苦。

戚缙山缓步逼近她。

“谢明月,你又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冷,和方才缓和的神色相比较,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就算你死了,也是我的亡妻,别生出多余妄念。”

又来了,又来了。

谢明月咬牙忍怒,暗暗腹诽。

戚缙山和她说话时,为何总是这副死样子?

夹枪带棒的,还疑心她不忠,难怪他们感情不好。

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傲气性子啊,常年被这般诘问对待,脾气能好吗?

谢明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都十年了,我能有什么妄念?”

她扭过头,负气地端起碗就灌下了药,药汁苦得她皱紧眉头,不想说话。

看着她侧脸躲避的举动,戚缙山眸色一暗。

这才是她惯常待他的疏离样子,方才那些,恐怕都是伪装。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即将归京的男人。

他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早些年,她还会与他争执,可随着她越来越沉默、病弱,他们之间连争执都快不复存在了。

当初嫁他,本就非她所愿。

破镜难圆,他们之间,却从来就没有圆过。

可他放不开手,于是只能互相煎熬,熬着这一条不该牵在两人之间的红线,渐渐断掉。

不知想到了什么,戚缙山眉间闪过一丝煞意,像要杀人。

“下毒之事,你若申冤,我便替你审,若不管,就作罢。”

随她如何折腾,今日过后,他都不管了。

他心灰意冷之际,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拉住了袖摆。

身后,谢明月立刻回头,主动道:“当然要管,现在就去,我同你一起。”

她差不多习惯了与十年后的戚缙山相处。

毕竟少了眉间的阴郁后,他算得上是个风骨峥嵘的男人,只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如山般的安稳。

而她刚来,府中什么情况一概不知,审起来会很艰难,他愿意为她撑腰,她自然乐意。

让她瞧瞧,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

是谁,害得她成了如今的模样。


戚缙山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外室?”

他沉声念叨一句,唇角隐隐勾起,“你方才,是在看我院中的账本?”

只一句话,他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谢明月出现异样的原因。

谢明月见他不当一回事,甚至还有心思笑,心底顿时苦意蔓延。

是不是在男人心底,这种事都不值一提?

可她却如鲠在喉,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是在看账本,”她沉默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回答我的话。”

谢明月想好了,不管戚缙山如何,总之她要将事情问清楚,而不是蒙在心里,独独一个人难受。

她娘亲就是凡事憋在心底,身子骨才渐渐变弱,乃至后来爹爹又迎了一房妾室......想到谢家,谢明月不免有些难过。

她低着头,戚缙山看不见,只笑意更深:“我有没有外室,夫人难道不清楚?”

谢明月抿了抿嘴:“我怎么会知道,你一年两千两银子花在外面,到头来还问我?”

她想过戚缙山可能会否认、会恼羞成怒、会坦然承认,就是没想到,他竟有心思同自己打起太极。

谢明月更觉得他在忽悠自己,加上心底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你若有心仪的女子,接回府就是,养在外面,别人还以为我这大夫人多不能容人。”

她越说,越替自己委屈,声音不免带上些哭腔。

戚缙山眸色微闪,掏出帕子为她拭泪,谢明月这下再躲,他也不恼了,反倒意趣盎然。

“难得见夫人管我的事,有没有外室,用完饭后,夫人同我一起前去瞧瞧便知。”

他替谢明月擦干眼泪,虚虚环着她,重新入座。

梧桐赶紧给金河玉江使眼色,让他们去厨房催菜。

过了一会,菜肴一盘盘摆上桌,谢明月被戚缙山握着手,越发觉得奇怪。

怎么每次她气势汹汹地开口,到最后总是被他哄得晕头转向?

昨晚是,今日也是。

她将手抽出,冷言冷语:“大爷莫要故弄玄虚了,吃完饭我还有事,哪有功夫和你去瞧外室!”

戚缙山一改冷厉模样,眼中雪意消融:“你有何事?”

谢明月正色道:“上午我看账本,谢晚晴管大房的账时贪昧了不少,数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必须让她吐出来。”

还钱是一码事,让谢晚晴声名扫地更是重中之重。

她不是最爱拿管家辛苦说事吗,若让府中上下知晓,谢晚晴的辛勤管家全是为了贪昧银两,所有人都不会再信她那套诉苦的话。

闻言,戚缙山思忖道:“今晚有家宴,父亲才从护国寺归来几日,此时揭发,容易给她大事化小的借口,不如明日再追究此事,反正账本在此,她也逃不掉。”

顺清侯戚永敬近年来沉迷清修,常上山进寺一待就是好几日。

府中两位平妻争得如火如荼,他一点不放在心上,再加上戚缙山实在争气,能力已经大大超过了他这个老子,他更加放心做撒手掌柜。

今日阖家团圆,的确不是生事的好机会。

谢明月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明白,考虑得没那么周全,不得不佩服戚缙山心思的缜密,她点点头:“有道理,那我明日再说。”

下人端着热帕子来了,戚缙山抬手取了一块,亲自为她净手。

“别想这些了,吃完随我走。”

谢明月被他的故弄玄虚勾起了好奇心,不仅乖乖让他捏着手指擦拭,就连用饭都比平日快上几分,梧桐见她用得比平日多出不少,不禁喜不自胜。

这大爷和夫人渐渐缓和后,夫人的病竟是慢慢好转了。

待吃完饭,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滴溜溜来到桂南坊。

马车停到一处清幽的院子前,只听见院内女子笑声清脆,不时还有孩童稚嫩的呼声响起。

戚缙山不仅养了外室,就连私生子都有了!

谢明月坐在车内,心底酸涩不是滋味,不知戚缙山发什么疯,要带她这个正室前来受辱。

“来。”

戚缙山率先下车,搭着她的腰,轻松将她揽了下来。

院门打开,院内的声音一下子鲜活地传出,谢明月脑袋“嗡嗡”空白一片,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不过是个外室,不值得她动怒。

只是她的心,到底是剧烈地抽痛起来。

面容清秀的年轻妇人看到两人,惊讶地停了手中活计,孩童则是怯生生地躲到了栏杆后面。

见状,谢明月诧异扬眉,若这是戚缙山的外室与儿子,怎么看见他是这般反应?

好像老鼠见了猫。

“两位贵人是......”妇人和一个婆子互相搀扶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戚缙山颔首:“肖夫人,鄙姓戚。”

“戚大人?”

妇人眼中迸发出惊喜,扭头朝孩童招手。

“光儿,快来给戚大人磕头。”

谢明月在一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缙山。

这母子俩竟不是他的外室儿子!

那他为何每年两千两养着他们?

“这位定是戚夫人了,果真是个仙女似的人物,民妇与光儿能够受到大人荫庇,皆是沾了戚夫人的福气,请戚夫人受民妇一拜。”

妇人直直朝着谢明月磕下头,谢明月不动声色地弯腰扶起她。

“不必多礼。”

她凑到戚缙山面前,朝他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戚缙山笑而不语,只将那孩童让到谢明月面前,孩童乖巧懂事,也跟着给她磕了一个头。

“戚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妇人对着这一对光华玉鉴的夫妻俩,局促地搓了搓手。

“并无要事,不过是夫人近日身体好了些,想来瞧瞧同光。”

戚缙山沉沉开口,妇人便面露喜色。

“那敢情好,只要同光能为大人与夫人带来福气,这便是他的造化了。”

说罢,她又唤孩童给谢明月端来茶水点心,谢明月一头雾水,只好在戚缙山的示意下简单用了几口。

妇人张罗着点香烧茶,几人在院中站了片刻,见孩童始终有些惊惶,谢明月轻扯戚缙山的衣袖,小声道:“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她隐隐明白了这母子俩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人回到马车上,谢明月立刻用力睨了戚缙山一眼。

“你故意害我忐忑这么久!”

戚缙山唇角含笑:“夫人也会忐忑?

过去可未见你这副模样。”

他话中似带着深意,谢明月心里一凛,忙移开目光:“只论现在,这孩子,是你收的福娃?”

她曾听闻民间有习俗,正月二十出生的孩子,天生带福,被叫做福娃,是以有些门第做善事的,会接济、收养一些家境不好的福娃,以期给自己与家人带来福运。

没想到戚缙山看着冷冷清清的,也会做这种事。

“是,但并非为我与侯府,而是为了夫人,”戚缙山深深望着她,“白馨乃是十年前救你之人,后来她大着肚子落难,被我相救,于是让她的孩子做了你的福娃,为你祈福。”

谢明月既感动又震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怔怔地问:“十年前救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戚缙山周身陡然溢出一股戾气。

“胡说什么?”

他按住谢明月的手,所有的冷戾全都刺向了云氏。

早就知晓母亲不喜妻子,但亲眼瞧见云氏送给谢明月的镯子里有绝嗣药,戚缙山心底的冷意在翻滚沸腾。

他应该护好她的,可他的生母却在暗地里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是他的失职。

“母亲,您还有何要说的?”

云氏的嘴角渐渐绷紧。

她不喜谢明月,就是因为此女勾得自己的儿子过于魔怔。

他们孤儿寡母奋斗到今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自己在儿子心底的地位。

谢明月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她儿的身边!

“缙山,我是你的母亲。”

云氏白着脸,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你就如此听信谗言?”

“可明月也是我的妻子。”

戚缙山对着云氏淡声道。

“母亲若坚持白嬷嬷所言非实,不如我们到前厅去,派人去医馆查,看看此药到底是谁去买的。”

本就是她的人去买的,还查什么?

看出戚缙山不给自己留情面,云氏面如死灰:“我近日不适,经不得这些折腾。”

“母亲本就身有沉疴,今日怕是又犯了,不如在院中将养些时日,这大房人手事务,还是交由明月打理。”

戚缙山眼也不眨,就将云氏软禁在了院中。

他转头看向谢明月,谢明月朝他微微一笑:“不错,既然母亲身体不适,儿媳愿意分忧。”

虽说谢晚晴将账本给了她,但大房的多数人手其实都被云氏掌在手中,如今有了戚缙山发话,谢明月再管束起下人来,就会容易很多。

云氏再不甘心也没用,白嬷嬷反水,她给儿媳下绝嗣药的事若是闹大,对她没有一点好处,罗氏更是会趁机穷追猛打。

只是禁足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她入侯府时什么都没有,不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和罗氏平起平坐的位置?

只要她还是戚缙山的母亲,就天然能够压谢明月一头。

想到这,她不甘地瞪了谢明月一眼,灰溜溜回了院子。

婆子们都被拖下去处置了,谢明月看了地上被搜出来的好东西一眼,摇了摇头。

云氏找的人也太没水准了,就连这些东西也敢贪,戚缙山送她的都是好东西,不说御赐,也是独一无二,若是拿出去卖了,顺藤摸瓜也能摸到她们头上。

当真是手贪又没眼界,难怪只能跟着云氏一起被收拾。

她抿嘴笑了笑,戚缙山看在眼中,还以为她在惋惜那些礼物。

“往后我再送你,这些已经脏了,不必再看。”

他犹豫一瞬,揽住谢明月的腰。

“夜深了,去休息。”

谢明月顿住脚步:“大爷回院,拖我做什么?

我的院子就在此处。”

她要挣脱,戚缙山牢牢握着她的软腰,深深看向她。

“不怕屋内有其他毒?”

一句话让谢明月神色凝固。

确实,她也不确定过去十年,自己的屋子里是否也被动过手脚。

她略一迟疑,戚缙山便勾起一抹淡到看不见的笑。

“先去我院内歇一晚,明日我命人将琼华院里外检查一遍。”

闻言,谢明月的脸瞬间爆成了绯色。

她与戚缙山是夫妻,夫妻睡到一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如今的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啊。

她一步一挪地磨蹭到戚缙山的栖海院,戚缙山瞧见她不情愿的样子,眸色晦暗。

“你睡此处,我去耳房。”

他转身就走,谢明月只来得及摸到他的衣角,便看着人大步出了门。

瞧戚缙山的面色,分明是不高兴了,也是,谁成婚十年,还要被妻子赶去耳房呢。

她看着自己鸠占鹊巢来的房间,内心逃过一劫的高兴突然就被一股烦闷占据。

昨日还在讨厌的人,一睁眼就成了自己的夫君,谁能这么快适应?

可想到戚缙山那熬到通红的双眼,谢明月又有些心软。

他对自己,好像还挺好的。

以往在谢家,祖母磋磨娘亲,父亲也多半和稀泥,可戚缙山为了她,眼也不眨就下了云氏的面子。

罢了。

“梧桐,快去请大爷回来,”叹了口气,谢明月在床边坐下,“就说我怕黑,不敢一人在他房中睡。”

梧桐眼神亮晶晶地出了房门,又过了一会,一阵冷风吹过,戚缙山复而折返。

“十年了,什么时候有怕黑的毛病?”

他绕过屏风,一步步朝谢明月走来。

谢明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一直都有,未同你说罢了。”

她就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忍让一回吧。

戚缙山解开外袍,露出微微湿润的亵衣。

他已沐浴过,乌黑的发垂到胸前,比起束发时的凛冽多了几分温润。

见他坐到床边,谢明月赶紧缩到床内侧,直挺挺躺着,僵硬到手脚发麻。

她不知,这是十年来,两人头一次同床共枕。

“睡吧。”

戚缙山面色如常,放下幔帐后安静躺在外侧,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谢明月嗅着身旁源源不断的冷木香气,脑中全是不断掠过的回忆。

方才她刻意摔落那镯子,戚缙山分明看了一眼,却装作未知,一力跟着她的节奏走。

“戚缙山,”她忍不住开口,“你不怪我?

她是你的母亲。”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说话,许多事不必言明。

戚缙山沉默一瞬,缓缓道:“母亲有她的夫君,我是你的夫君,自当护你。”

他何尝不知,今日之事是谢明月布局为之。

可若没有这桩婚事,她与云氏就是陌路人,是因为他,她才被迫被母亲恨上,下毒。

这府中,若没了他,还有谁会护她呢。

正出神想着,戚缙山的身侧突然压来一袭温软的气息。

谢明月裹着被子,感动地凑到他身边:“谢谢你,戚缙山,你人真好。”

你人真好。

这句话似乎与多年前的一场记忆重叠,戚缙山平静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冲动。

他倏然翻身,将谢明月半压到身下。

“是吗?”

夜色里,他漆黑的眸子深处燃起一簇火光,“那夫人可有何奖赏?”

谢明月感觉到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衾被。

握住了自己冰凉细瘦的手腕。


见状,谢明月陡然一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若让戚缙山发现了端倪,可怎么好......“哎,不是,我是想......”她胆战心惊地想要打个岔,没想到戚缙山神色稍缓,低声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谢明月欲言又止,这话她没法接,若露出个破绽,就得被当成妖怪烧了。

“就是突然想问了,”她模棱两可地打着太极,突然灵光一闪,抿嘴道,“毕竟,我被谢家除名后,没有家世背景,你娶我,可没有岳家助力。”

婚嫁看重门当户对,什么家世的公子小姐能凑在一起,都是有讲究的,当年戚缙山再不济也是侯府庶子,且有金玉之姿,怎么着也得配个同样的庶女,或者小户嫡女。

她被谢家除名,不光声名狼藉,怕是连嫁妆都没有,先不考虑她当时的意愿,戚缙山是如何愿意娶这样一个妻子的呢。

谢明月微微晃神,戚缙山眼神沉甸甸地看着她,半晌来了一句:“我不需要岳家。”

这句话当真是显尽风骨,谢明月的心被炸得“怦怦”直跳,看着他深邃晦暗的眼神,心潮如浪起伏。

“谢、谢谢你这么说。”

她一时词穷,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照着梧桐的话,干巴巴地邀请他。

“我想请你今晚去我院内用饭。”

闻言,周围跟随的下人们全都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是天要塌了吗?

早先几年,夫人还会勉强出现在家宴上与大爷同席,后来,随着夫人病弱,大爷特许夫人在院内开了小厨房,他们几乎就没在大桌上见过夫人了。

就算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大爷永远是单独坐在圆桌一边,对比着另一边二房一家贤妻孝子其乐融融,真的特别凄凉。

可现在,夫人竟让大爷进院内吃饭了!

一时间,跟着戚缙山许久的金河、玉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猜测,莫不是夫人今晚准备毒死大爷?

谢明月对下人们的反应不明所以,见戚缙山面露怔忡,她微微凑近问:“不方便吗?

不方便就算了。”

她心底祈祷戚缙山最好不要来,可见他不答应,又隐隐生出些隐秘的失落。

戚缙山缓缓一眨眼,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今晚有应酬,”他将手上扳指扭正,不待谢明月高兴,又淡淡道,“明日我沐休。”

谢明月等着他继续,没想到戚缙山就停在这了。

那他这话是?

她聪颖敏锐,略一思忖,很快就揣摩出他的意思。

明日的他整天都有空。

“那......明日早上便过来用饭吧,正好将中午和晚上的菜也一并点了。”

谢明月的规矩是皇后也称赞过的,虽心底有些不愿,但她还是一板一眼地按照礼仪邀请了戚缙山。

“只准备早饭午饭便好,明日十五,晚上家宴。”

戚缙山抬眸看了眼天色,不再多说。

“我先走了。”

谢明月目送他离开,然后和梧桐慢慢往回走。

“梧桐,”她绷紧的那根筋松懈下来,“过去我和戚缙山的感情很不好吗?”

否则,怎么会连一起吃饭都像是天大的恩赐。

梧桐又露出那种为难的表情,谢明月看见了:“不要说客套话,直接告诉我。”

“您憎恨大爷,有一阵子更是瞧见大爷就会晕厥,除了极要紧的时候,平日里大爷与您都是不见面的。”

梧桐老实回答。

谢明月没想到,自己和戚缙山的关系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这样,他都没休了我?”

她疑惑极了,“那他平日里是宿在妾室那吗?”

“夫人,大爷只有您一位妻子,没有妾室通房,平日里也不要婢女伺候。”

梧桐没想到谢明月连这都忘了,一时为戚缙山感到有些可惜。

“没有妾室?”

谢明月彻底震惊了。

虽说没有女子愿意丈夫纳妾,但她不让戚缙山碰,这么多年,戚缙山也一直没有其他女人?

他身居高位,又正值盛年,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莫非......她垂下眼,府中没有,不代表外头没有。

方才谢晚晴将大房的账册交给她时,言明戚缙山院内的不在其中,是他自己单独管理。

也许这就是他单独管账的理由。

一想到戚缙山可能有外室,说不定还生了孩子,谢明月顿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夫人怎么了?”

梧桐忙搀扶她到院内坐下。

“没什么,”谢明月摆摆手,强迫自己从那种揣测中抽离,没确定的事,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她看了眼院内人手,疑惑道,“梧桐,我的贴身婢女只有你一人?”

当初她在谢家,有四名贴身婢女,看见梧桐,还以为谢家将她们几个给她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梧桐的眼眶又红了:“您的身世揭露后,老夫人将我们几个发卖了,唯有奴婢一人,因卖的晚些,被大爷买了过去,后来您与大爷成婚,大爷又让奴婢跟着您了。”

“祖母卖的?”

谢明月皱眉,“我娘呢?”

她想不明白,就算谢家其他人狠心,可母亲是知晓她有胎记的,且母亲对她的拳拳爱意,做不得假,又怎会舍得再也不见她。

“奴婢不知。”

梧桐说不出更多的信息,此事也急不得,谢明月按捺下一肚子疑惑,熟悉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坐到书桌边,准备整理账册。

今日事发突然,估计谢晚晴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要移交管家权,这账册她当场带回,就是为了防止谢晚晴在上面做手脚。

才坐下,云氏院内的嬷嬷就端着木匣来了。

“大夫人,”嬷嬷长着一张慈爱圆脸,笑眯眯地打开匣子,“这是大老夫人派老奴送来的,说是大夫人今日受了委屈,略微补偿一些,改明儿,她老人家再带您去打首饰。”

“辛苦嬷嬷了,劳烦嬷嬷替我谢过母亲。”

谢明月略微客套后,便收下了木匣,待嬷嬷离开,她将木匣打开检查。

除了五百两银子,云氏还额外给了她一只烧蓝珐琅石榴纹的镯子。

这镯子可不是凡品,看样子是西域那边的工艺,有些御贡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戚缙山给云氏挣来的。

谢明月拿着镯子端详,她自幼嗅觉灵敏,将镯子凑近后,总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回忆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西域玩物,谢明月眉头微蹙,将镯子捣鼓半天,只听得“咔哒”一声,这镯子的珐琅图案竟往旁一移,露出镯子中的一截空心。

梧桐看着谢明月从镯子里磕出一簇细细的红色粉末,顿时目瞪口呆。

“夫人,这是什么?”

谢明月以手帕掩住口鼻,冷笑:“不是好东西,否则何必躲躲藏藏。”

她用油纸将粉末刮入包好,交给梧桐。

“找个信得过的人,或者你自己跑一趟,去外头随便哪家医馆,找大夫验一验。”

谢明月心底对这粉末是什么,已经大概有了底。

只是她不信,云氏能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


她慌忙躲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什么奖赏?”

戚缙山失笑,低沉的声音震得谢明月耳廓发酥。

“夫人,”温热的大掌顺着谢明月的手臂,一寸寸抚上她的脸颊,戚缙山神色灼热,“你今日与以往很不一样。”

他已经许多年未见过谢明月笑的模样了。

许是对着她的婢女,她还是会笑的,但对着他,永远都是憎恶的神色。

戚缙山眼前一阵恍惚,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谢明月的鬓角。

谢明月紧紧闭上了双眼,戚缙山不会发现她的异样了吧?

全副心神集中在这事上,就连被男人亲了一下,她都没什么反应。

戚缙山眸色更深。

嘴唇下移,捕捉到一抹柔软,吻得更轻。

这情形,真像是一场梦。

“嗯......”四肢百骸窜过异样,谢明月回神,发现自己与他的模样后,忍不住推了推身前的人。

“不要......戚缙山,我不舒服。”

她依旧害怕这般亲密的接触,虽然戚缙山对她还好,可让她敞开身心接纳他,她还做不到。

毕竟她对十年后的戚缙山,也不过只刚认识了一日而已。

“嗯,睡吧。”

戚缙山在她唇上最后啜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她,躺回原位。

谢明月翻身裹到角落,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告诉她,她真的来到了十年后,成了戚缙山的夫人。

他会吻她,抱她,甚至以后,他们还会诞下子嗣......谢明月就这么在戚缙山沉甸甸的注视下,慢慢睡着了。

翌日,她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人。

戚缙山今日不是沐休么?

梧桐抿嘴笑了:“大爷一早去前院见侯爷了,这是金河交来的大老夫人给的大房的库房钥匙、还有人手名册。”

谢明月翻了翻,知晓戚缙山大约是同顺清侯说明了云氏的事。

如今,她拿到了账册钥匙,意味着要真正开始打理大房了。

琼华院被戚缙山的人搜了一遍,确保无事后,谢明月回到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换了一茬,各个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

谢明月坐着,梧桐站在她身旁,朝着阶下训话。

“昨日三个嬷嬷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吧。”

丫头婆子们都是被戚缙山的人点来的,听说是伺候不受宠的大夫人,心底还有些抵触,没想到大夫人居然直接宿在大爷房中,日上三竿才回院,这一脸红润的气色,怎么看也不像不受宠啊。

“奴婢们定当伺候好大夫人,绝不生二心。”

有机灵的,当即就摆出了忠心。

谢明月不置可否,依旧只有梧桐说话:“知道就好,看清谁是主子,做好分内的事,该你们得的都会有。”

说完,她等着谢明月颔首,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赏银分发了下去。

谢明月不愿梧桐受累,但也不能轻易定下贴身伺候的人,于是点了四名二等婢女,在梧桐手下随她做事。

“大爷今日要来院中用午饭,梧桐,你去厨房盯着些,我在房中看看账本,不用伺候。”

待院中下人各司其职,谢明月重新坐回桌前,慢慢翻看账本。

戚缙山内敛克制,许多话她问了也得不到回答,但账本总能体现出一些东西,比如过去十年的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这一看,便看出谢晚晴在大房账上动的许多手笔来。

鸡蛋一文钱一个,到了账上,却成了十文钱,还有冬日烧的雪花炭,谢明月听梧桐说,戚缙山送来的数量远比她一个冬日要消耗得多,可到了账上,却还短了一些,致使大房又去采买了一批。

如此种种,细看都是小钱,但长年累月加在一起,竟有数万两之多。

谢明月静静盯着窗外摇曳的枝桠。

大房中她不管事,云氏却不是撒手的性子,既然谢晚晴敢这样大张旗鼓地贪油水,怕是早已和云氏串通过了,否则云氏也不会让大房的管事权落到二房手中。

难怪云氏昨日为谢晚晴说话,原来这两人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云氏如今没法蹦跶,接下来要收拾的,就是谢晚晴了。

谢明月掩下眼底冷意,从账本堆中又抽了一本。

翻开后,却发现这不是大房的账,而是戚缙山院内的账本。

她翻到扉页一看,果然是戚缙山院内的账,竟然同大房的钥匙名册一起交给了她。

方才那本账,她能看出自己院内没人约束,戚缙山更是可着好东西往院内送,无奈她自己死气沉沉,院内除了必要的花费,其余开销一概没有,一年来的花销远比寻常要少,倒是给了谢晚晴做手脚的空间。

不知戚缙山的账本,又能看出哪些东西。

谢明月抿了抿嘴,重新翻开账本。

戚缙山院中的账清晰有条理,几乎都围绕着日常开销和应酬,倒没有出格的支出,只是每隔三月,就有一笔五百余两的支出,付给了桂南坊的一处院子。

账本上写的是租赁用途,谢明月白着脸,怎么也翻不去下一页。

一个妻子不让碰的男人,在外长期租院子,一个季度花五百两银子,还能干什么?

真被她猜中了,戚缙山在府中干干净净,却在外头养了外室。

“夫人,大爷来了。”

梧桐笑眯眯地推门进来,谢明月下意识合上账本,只见戚缙山背着光在门口,许是昨日两人亲密了些,他直直走到房内,站在她桌边。

“看账本怎么看的脸色煞白?

先用饭。”

戚缙山大掌按在账本上,谢明月飞速地弹开手,竭力克制自己别露出厌恶模样。

“大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她笑着起身,将账本压到一叠册子的最下面,将戚缙山往外赶。

“屋内阴冷,不如到院里晒晒太阳。”

察觉到她有意疏离,戚缙山长眸微眯,收回手。

“身体为重,若不舒服,账本日后再看也是一样。”

“是。”

谢明月僵硬地微笑着,胸腔涌上一股酸涩。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可她的心为何会这般难受呢。

真是太奇怪了,一定是因为戚缙山在这外室身上花得太多。

一年两千两呢,戚缙山还真是宠这个外室啊。

“怎么了?”

看着谢明月身形趔趄,戚缙山向她伸手。

谢明月下意识退后躲开他的搀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收敛起神色掩饰。

“我不太舒服。”

两人走到桌边,相看无言地坐下。

察觉到她转变的态度,戚缙山收起温和笑意,起身退开:“既如此,不必折腾了,你好好休息,我回院吃。”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梧桐急得流了一头汗。

夫人昨夜同大爷宿在一起,她比谁都开心,正以为两人总算能缓和些,怎么夫人突然就又同之前一样了呢。

谢明月看着戚缙山转身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无力之感。

难道老天爷让她来到现在,就是为了走她十年前的老路?

让她再一次体会静静枯萎的滋味?

她不是个别扭的人,为何遇到他,却总是扭着一股气?

谢明月闭了闭眼,猛地起身。

“等等,我有话问你。”

戚缙山已走到了院子门口,闻言顿住脚步,脸色稍霁。

她抬眼直直望向他:“你是不是养了外室。”


“二、玉、坏......”谢明月跟着念出这几个字,心情陡然转低。

“木槿,这二,是指二小姐谢晚晴,这玉,是指戚修玉,对吗?”

木槿点头,谢明月眸光凝重,追问:“他们怎么坏了?

当年谢家赶走我,有他们在其中作梗?”

木槿一边“嗯嗯”,一边飞快地想要比划,可惜谢明月看不出她的意思,要她写,木槿也写不出来。

谢明月叹了口气,眼见那车夫从茶馆出来了,于是放弃了追问,接着道:“那我为何嫁给戚缙山了,木槿,当初是不是戚缙山强逼我?”

木槿瞪大双眼,摇头否认,并在谢明月手腕上写了个“好”和“九”字。

谢明月轻轻咬住嘴唇,原来戚缙山并未强迫她。

甚至木槿还说他好,难道她一直都误会他了么......还有,不知道这个“九”是什么意思。

“戚夫人,咱家王妃还等着五姨娘回去伺候呢,您这旧,不如择日再叙吧,回去迟了,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车夫喝完茶,腆着肚子走过来,朝谢明月点头哈腰。

真不知道这戚夫人和一个哑巴姨娘有什么好说的,瑞王妃治下严苛,若真迟了,他与五姨娘都得挨罚。

车夫身后是瑞王妃,谢明月的确不好一再强硬。

“行,不说了,”她放下袖子,拍拍木槿的手,“来日我再去瑞王府瞧你,你若有事,只管遣人到顺清侯府找梧桐,好吗?”

木槿不舍地抓住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梧桐在谢明月身后难抑伤感。

“木槿姐姐以前最是口齿伶俐,怎么变成哑巴了呢。”

谢明月心绪纷乱,坐回马车后,沉声吩咐她:“别哭了,木槿定是被卖到花楼后,得瑞王垂怜,这才成了妾室。”

虽说为妾者难,到底也比在花楼卖笑好,只是进了王府,就不可能出来了,谢明月思来想去,一时竟想不到解救木槿的法子。

“时候不早了,先回府吧。”

她看了眼天色,这里离桂南坊远,不好再返回去问白馨,只能先回府参加家宴。

梧桐坐到谢明月身边,谢明月掀开袖口,看着那靓蓝颜料写出的几个字,默默思忖。

如今看来,谢晚晴与戚修玉都不是好东西,当年她被赶出谢家,定有他们插手,而若木槿所写是真,当年帮她之人恐怕是戚缙山。

戚修玉今晚就要回府,谢明月揉了揉额角。

想想那日戚缙山提及戚修玉时,不说人话的样子,她就头疼。

“夫人,回府前先将颜料擦了吧。”

梧桐见那颜料实在鲜艳,向谢明月递上打湿的手帕。

谢明月接过来擦了几下,却没有擦掉。

“这颜料是特制的,要用油膏擦,晚上卸发时再说吧。”

待回到顺清侯府,下人们已在热火朝天地往前厅送菜,罗氏陪着顺清侯站在廊下,夫妻俩难得安安静静地笑着说话。

谢明月今日回府,足足穿过了四道门,又从年岁悠远的古树旁绕过,这座侯府的规模比十年前扩大了一倍,而这一切,全赖戚缙山在朝中获得无上荣宠。

谢明月远远觑着廊下,十年前顺清侯还是寻常勋贵模样,如今倒是素寡不少,蓄着长须,身如瘦竹,透出几分缥缈的出尘之气。

只是内里如何就不知道了。

谢明月垂眼走到人前,恭谨行礼:“儿媳见过父亲,父亲此次上山清修可还安顺?”

顺清侯一怔。

他这个大儿媳,久不出户,听说成日病怏怏躺着,只是儿子一直护持,所以他也没管。

怎么如今一瞧,模样珠圆玉润,气色上佳,除了瘦弱些,倒是个挑不出错的闺秀模样。

“这是缙山的媳妇,侯爷莫不是太久未见,不认得了?”

罗氏见状,轻声提醒丈夫。

顺清侯大笑:“怎会不认得,不过是瞧着明月康健许多,可是身体好了?”

谢明月淡淡一笑,落落大方:“劳父亲挂念,儿媳如今无恙。”

顺清侯摸着胡子点头,罗氏接话:“身子好了就行,缙山如今也三十了,你也要抓紧诞下大房的子嗣,为侯府开枝散叶。”

在顺清侯面前,罗氏显出正房的气派,不过还是趁机戳大房的痛处。

谢明月唇角微冷,正要开口,一抬眼,便看见戚缙山大步走来。

他行走时向来奔逸绝尘,夹杂着一阵初春冷风,眨眼便到了近处。

“父亲、侯夫人,外头冷,怎么不入座?”

“正准备进,”对着自己这个不怒自威的大儿子,顺清侯的气势默默转淡。

他踱步入内,戚缙山带着谢明月缀在后面,凑近了问她:“今日问到想问的了吗?”

他线条优越的下颌就在眼前,凸显着成年男子内敛深沉的吸引力,谢明月想到昨晚两人之间的吻,忍不住心生羞涩。

“没有,我去街上逛了逛。”

她想到木槿写的那个“好”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个“好”法呢,难道她与他的成婚,全赖他的“好”?

他可怜她,所以才娶了她?

她将心绪变化藏得很小心,但戚缙山是何人,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瞬间就看出了异样。

目光落到席上给戚修玉空出来的位置,戚缙山眸光一顿,开始不停地摩挲起手上的狮头扳指。

“逛了什么?”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谢明月也有些心不在焉。

“随便看了看,到长安街上去了一趟。”

顺清侯与罗氏已落座,谢明月对着席间空位,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座次该如何排。

也没个下人指引她。

她犹豫一瞬,正要凭着常理落到罗氏身侧,戚缙山一把攥住她。

“你坐在这,”见她连座次都弄错,戚缙山冷冷沉眉,“怎么,人还未归,心就飞到他身上去了?”

谢明月惊讶抬眸,见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整个人阴冷又吓人,不禁皱眉:“你说什么?”

她这天外游魂的模样落入戚缙山眼中,更令他怒火中烧。

“无事。”

他入座后便沉默不语,谢明月不明所以,正要追问,这时门房跑到屋前,喜气洋洋地跪下。

“侯爷、侯夫人,二爷回来了。”

谢明月脑中的弦“嗡”的一声响了。

戚修玉回来了。

隔着十年陌生光阴,谢明月倏然攥紧了椅背。

被背叛的恨意袭上心头,令她无法抑制地战栗。

那素白的手指被挤压得褪尽血色,戚缙山看在眼里,不知该自嘲还是该发怒。

随着几人齐齐侧头,门外脚步声渐渐靠近。


梧桐被这红色粉末吓坏了,当即拿了谢明月的牌子,从后院小门出去。

谢明月在屋内坐了一会,不见一个婢女进来添茶倒水,仿佛没她这个主子。

想来这些年她无心管家,这些下人也都惫懒,看来还得找时间,提拔几个可信的人上来。

她摸着手边账册,拿过一本空白的册子记了一笔,随后走出房,绕着院子审视。

院前的情形还算干净整洁,可院后无人处落叶横生,野草遍地,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入了个荒园。

听见屋后的小厨房内隐隐传出嬉闹声,谢明月走过去停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正围着炉子喝酒,脸上贴着黄条,手边摆着铜板,看样子是在玩牌。

谢明月并未惊动这几人,而是凝神细听片刻便回了屋,待梧桐回来后,她问了一嘴。

“夫人说的可是黄嬷嬷与李嬷嬷,当初您入府时身边只奴婢一人伺候,这两位嬷嬷都是大老夫人赐给您的,那两名粗使丫鬟也是原本府里的家生子。”

梧桐脸色有些不好看,谢明月听罢点点头,问她:“那粉末可曾问到了?”

梧桐一脸愤恨:“大夫说这药是绝嗣用的,若长久佩戴,会致使人的体质越来越寒,不易有孕。”

谢明月轻笑一声,果然是个阴毒东西。

“大老夫人为何这样?

她不想抱孙子吗?”

梧桐又气又急。

谢明月冷笑:“不是不想,只是不想要我生的孙子。”

十年来,她和戚缙山闹成那样,以至他三十无子,又不纳妾,云氏这个亲娘定是将她当成了眼中钉。

云氏敢给自己下,不怕戚缙山接触后受到影响,也是看在她与戚缙山不合,平日不在一起相处。

看来她这婆母并非面上看去那般和蔼纯良,云氏没有妖娆身姿,更不比罗氏保养得宜,却能够在府中屹立多年,甚至还与娘家是权贵的罗氏平起平坐。

这是个连罗氏都拿捏不住的人物,除了儿子争气,云氏自己定然也有手腕。

那两个婆子是云氏的人,两个丫鬟说不定也是谁的眼睛。

谢明月垂眼思忖,既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给我。”

她将红色粉末重新放回镯子里,将镯子戴上。

“夫人!”

梧桐着急地看着谢明月。

这不是绝嗣的药么!

谢明月笑了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自有打算。”

她重新躺回榻上:“要李嬷嬷和黄嬷嬷进来伺候,你去盯着丫鬟们收拾院子。”

梧桐一头雾水地出去了,过了一会,两个婆子不情不愿地进了屋。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夫人竟让老婆子来伺候了。”

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站到谢明月面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谢明月淡淡觑着两人:“既是我院里的人手,便都是伺候我的,我能用梧桐,也能用你们。”

闻言,黄嬷嬷和李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大夫人平日都在屋内病歪歪躺着,今日折腾了一回,居然还有这么多力气?

谢明月不管她们心底想什么,她将手腕上那只刚戴上的镯子褪下,径直摆到桌上。

“这镯子是好东西,就是太重,李嬷嬷去收起来,以后别再拿出来了,我不爱戴。”

她说完便恹恹地躺回榻上,两个婆子见了那精致的镯子,眼中俱都闪过一丝精光。

“是,老奴这就去。”

李嬷嬷收起趾高气扬的模样,谄媚地捧起那只镯子走到内室。

谢明月垂眼勾起一抹笑容。

方才她们在小厨房赌得热火朝天,可不知道这是云氏差人送来的。

而那李嬷嬷连下个月的例钱都赌上了,这么个价值不菲的镯子摆在面前,不动心都说不过去。

她一边吩咐着两个婆子做事,一边在榻上小憩,盘算着何时事发。

到了傍晚,戚缙山身边的金河来到院外。

“夫人,大爷应酬回来了,如今醉得厉害,夫人去前院瞧瞧吗?”

“戚缙山醉了?”

谢明月在屋内听到金河的禀告,心中窃喜。

喝醉的人嘴上没门把,岂不是正好套话。

更何况,她不在院内,才会给那两个婆子动手的机会。

“走。”

她披上那粉色斗篷,留下梧桐守在屋内,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让金河带路,来到戚缙山的院里。

玉江在房内伺候着,见谢明月来了,顿时朝金河竖起大拇指。

厉害,连夫人都请来了。

“醒酒汤放下,都出去吧。”

待房门关上,谢明月看着坐在榻上的戚缙山。

他身上飘着股轻微酒气,玉刻般的面孔此时染上些醺红。

人至盛年,容貌也比十年前更为出色,当初的戚缙山已经靠着一张俊脸惹得一些贵女心动,如今更是清贵绝尘,近距离看着他,谢明月的心底五味杂陈。

有家世、有手腕,这样的一个年轻权臣,真的会只守着她一人吗。

她略略一出神,手腕突然被握住。

“夫人。”

男人半阖着眼,呼吸滚烫,大掌抓着她的手指摩挲,“谁让你来的?”

“听说你醉了,我来瞧瞧你。”

谢明月听不出他话中喜怒,抽了一下手没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放开我。”

她去拉他的手。

戚缙山却微微一使力,谢明月低呼一声,便已经被他罩在了榻上。

她羞恼挣扎:“戚缙山,你干什么!”

戚缙山撑在她身上,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起伏,喷出炽热鼻息。

“不许动。”

他嗓音低沉,眉宇间却陡然浮现出一抹厉色,谢明月被他喝住,顿时有些后悔。

他们可不是什么寻常夫妻,她和戚缙山中间,隔着十年都洗不净的沉疴积怨,她怎么就草草信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看到怀着人直挺挺躺在榻上,面色抗拒,戚缙山眸中闪过一抹黯色。

他深吸一口气坐起,眼神清明了些。

“让玉江进来伺候。”

谢明月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后怕地退到一边。

她看了眼桌上的汤,抿了抿嘴,主动过去端起来。

“没事,我喂你喝醒酒汤吧。”

还得套话呢,看戚缙山这失态模样,分明是有些醉意的,她不能走。


一起?

十年来,她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一起”,是要与他一起去死......戚缙山勾起一丝冰凉至极的笑,谢明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若没空,我自己去也行。”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软和,他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

“有空,”他淡淡从她身边退开一步,分外疏离,“先更衣。”

谢明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穿着亵衣在他面前晃悠。

她立刻红着脸躲到折屏后。

“劳烦你在外间等我,喝杯茶。”

戚缙山眉宇微动,看着她袅袅转去了款彩仕女图折屏后。

除去今日,他已有一年多未曾踏足过她的寝室,更妄论在此坐下饮茶。

今日,诸事都以一种他未曾想到的情形在发展。

打开衣柜,谢明月看着一柜老气横秋的衣物,皱紧眉头。

“夫人,有何问题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

谢明月摇摇头。

做人如穿衣。

十六岁的她,喜好用那些淡雅却靓丽的衣裙妆点自己,可二十六岁的她,衣柜里净是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就如同她镜中看到的面孔,了无生意。

她摸了摸自己细瘦的手腕,从柜中挑出一条绀青色的裙子,配了玉饰的头面。

这时,梧桐从箱底找出一条浅桃粉的薄斗篷。

“这斗篷不错。”

谢明月眼前一亮,大力赞赏。

在谢家金尊玉贵地养了那么久,什么是好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夫人,这是八年前大爷赠您的礼物,您当时发了脾气,说一辈子都不穿。”

谢明月诧异了一瞬,随即将斗篷拿来,斗篷很美,是她会喜欢的样式。

“我为何发脾气?”

梧桐抿了抿嘴,低声道:“那日大爷与您在花园中说话,世子来后,您便有些心不在焉,大爷发了火,您就将斗篷扔给奴婢,并说再也不穿了。”

谢明月张了张嘴,就算不知当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何事,但她如今既然嫁给了戚缙山,就绝不可能再对戚修玉有任何想法。

“我不会因为戚修玉心神不宁,他误会了。”

她笃定道,而后垂眼细思。

若只因一个戚修玉,她与戚缙山应该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她更不可能,是这般死气郁结的模样。

怕是背后还有其他原因。

是什么呢?

谢明月摇摇头,很快打扮好,轻飘飘地出了里间。

“谢谢你的礼物,”她披着戚缙山送的那条浅粉斗篷,在他面前左右展示,“好东西藏着不用,终究是会腐朽生锈的。

以前你的心意我未曾领略,今日突然悟了,往后,必定百倍珍惜。”

谢明月想到今日戚缙山说的那些话。

他以为她常年惹事是为了戚修玉,她想来想去,正好趁今日这个机会,同他将话说开,免得他以后总是疑神疑鬼。

戚缙山看着她,清冷的神色岿然未动。

似是根本不信她的话。

“你自便。”

他推开手中茶盏,缓缓起身,身姿如松鹤,“人都到了,走吧。”

谢明月暗暗呼了口气,跟在他身后慢慢去往前厅。

一路上,她细想了一番顺清侯府如今的情形,重点落在谢晚晴身上。

谢明月万分确定自己才是母亲真正的女儿,这样一想,谢晚晴岂不才是那个假的?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但谢晚晴从小便爱同她掐尖使绊,这下毒的事,谢明月怎么看都是谢晚晴的手笔。

夫妻俩进入厅堂时,罗氏、云氏两位老夫人,以及谢晚晴已经坐在了厅内。

也是这时,谢明月才知晓,原来戚缙山说侯夫人罗氏不是他的母亲,并非赌气。

自他高升后,顺清侯就将他的生母云氏扶为了平妻。

侯府中,云氏是大老夫人,是大房太太;罗氏是侯夫人,二房太太。

如今戚缙山也是侯府嫡子了,且比戚修玉还要多占一个“长”字。

嫡长子。

高堂上,侯夫人罗氏板着面孔。

瞥见戚缙山与谢明月相得益彰的身形,她撇下嘴角,冷冷道。

“这下毒一事,早已有了定论,又何必兴师动众。”

真相她已查明,可方才戚缙山的人过来,又将人全带了下去。

这是干什么?

公然打她的脸,不信她查办的能力?

男丁一般不插手内宅事务,更别说戚缙山公务繁忙,如今却为了谢明月这个妖精,将手伸到了内宅,真够怪的!

谢晚晴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明月,接话道。

“大哥贵为左都御史,日理万机,今日这点小事,大嫂也要劳烦大哥么?”

虽是三品官员,可戚缙山掌的是都察院与大理寺的实权,谢晚晴不敢得罪他,只能不动声色地挑拨他与谢明月的关系。

如今戚缙山要身份有身份,要官职有官职,什么都好,就是在娶妻上吃了亏,谢明月没了家世,就是个郁郁寡欢的花瓶。

十年来,她每每设计离间两人,从未失手,只今日谢明月居然没有忍下此事,而是敢找戚缙山为她撑腰。

这两人今晚又要吵架了。

谢晚晴幸灾乐祸,谢明月直接道:“我先被人毒害吐血,又被污蔑下毒搏宠,这是小事?”

她挑眉看着谢晚晴,就像以往在谢家时那样,面对她的挑唆,毫不留情:“先齐家再治国,缙山是我的夫君,府中出事,他派人助我,是为了稳定内宅,安心务公。

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你口中却说得如此儿女情长,莫非世子夫人心底成日想的,也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吗?”

话落,不仅谢晚晴愣住,就连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以往谢明月恨不得和戚缙山一刀两断,又怎会当众与他亲近,还口称“夫君”?

他们俩能够安安稳稳站在一处,本身就是一件能让人大为惊奇的事。

“你胡说,世子前往晋州赴任两年,我负责府中大小事务,成日忙得团团转,你为何将我说得如此不堪!”

谢晚晴这下是真的气红了眼。

自她入府,罗氏将管家权交到她手中,她便做起了当家主母,而谢明月成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悲春伤秋,大房无人管事,戚缙山公务又忙,后来云氏做主,将大房的事务也交由给她打理。

虽说多了些事,但戚缙山的事不让她管,谢明月又默不作声,谢晚晴从大房捞了不少好处,时不时还能给谢明月添堵。

就算偶有几次闹起来,两位夫人也都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谢晚晴准备利用老一套对付谢明月。

“谢明月,你不管事还......”可戚缙山不给她继续的机会。

“闭嘴。”

他坐到堂上,抬眸间威赫毕露,顷刻间这顺清侯府的前厅,就变成了都察院内审案子的大堂。

肃穆而寂静。

“带上来。”

戚缙山沉声吩咐,当着府中女眷们的面,便有手下带来两名仆从,又陆续呈出一系列涉事物件。

他拿出查案时的手段亲自审讯时,这桩内宅阴谋顿时就有些不够看了。

谢明月坐在一旁,正欣赏着戚缙山优越的侧脸,头突然一阵针扎似的痛起来。

完了,她的隐疾过了十年,居然还在。


炉香袅袅,男子劲瘦凝实的影子,沉沉压住女子纤细身量。

胭色的口脂被尽数融在齿间,吞吃入腹。

容色娇艳的女子细声求饶。

下一瞬,男子无情的嗓音袭入:“昭昭,你是我的。”

谢明月脑中混沌未分,便循着本意呢喃推拒:“不要。”

话落,唇齿间的动作一停,沉重桎梏抽离后,带来一阵寒意。

谢明月轻轻一颤,瞬间惊醒。

“戚缙山?”

看清男人面貌的瞬间,她的惊慌尽数化为怒意。

原来将她抵在床榻间深吻的人是他。

“放开我!”

他怎么敢......看见谢明月眼底的抵触,戚缙山沉静的眉宇下浮出一层薄怒。

“昭昭,”亲昵的称呼,在他唇角被咀嚼至冰凉,“你要记得自己的位置。”

“什么位置?”

谢明月还沉浸在惊怒中,一头雾水。

戚缙山眼中寒意未褪:“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戚缙山的夫人。”

他在说什么胡话,她不是他弟弟戚修玉的未婚妻吗?

谢明月惊讶地捻住衾被,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御贡的浮光锦亵衣,躺在一张未见过的雕花拔步床内,房中一应陈设,更是陌生至极。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这般袒露在未婚夫的兄长面前,而她的口齿间,尽数都是戚缙山身上那股浓烈深沉的冷木香气......谢明月全身几乎羞成了淡粉色,见戚缙山沉眼盯着她,她又惊又怒,不敢呼叫,只能低声斥责他:“戚缙山,你这是做什么......呀!”

瞥见她的排斥,戚缙山的胸腔中怒意滔天,肆意的火热在眼中翻滚,他一把攥住女子垂在床榻边的绯粉脚踝。

灼热的气息洒在娇嫩肌肤上,谢明月被烫得一抖,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尝到她的泪,戚缙山眼中的怒火霎时熄灭。

“夫人。”

他低低叫她,谢明月羞怒至极,锤了他一下,“谁是你夫人!

不许叫!”

这一锤,似是吹灭了戚缙山所有的热意,他眸色一黯,为谢明月将亵衣衣襟系好,给她盖上衾被。

“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闭眼压下满身情绪,恢复成漠然模样,转身消失在款彩折屏后。

“夫人!”

待他离开,婢女梧桐匆匆绕过折屏。

看到面色娇艳,温软媚人的谢明月时,梧桐眼中填满喜色。

夫人这副模样,是终于肯同大爷亲近了?

欸,可方才大爷出去时,怎么还是一脸愠怒呢?

“你是…梧桐?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看到自己陡然成熟了好些的贴身婢女,谢明月一愣。

她赤脚跑到梳妆台边,看着镜中女子倦美的容貌,心跳漏了一拍。

她昨日才过十六生辰,什么时候长得这般成熟了?

“梧桐,现在是什么时候?”

“元庆三十年,四月十四......”梧桐呆呆开口,感觉自家夫人有些奇怪。

她抿了抿嘴,端上药碗。

“夫人快些用药吧,方才太医已确诊,您前几日吐血是因为服了破喉散,虽说是中毒,只要血呕出来便无事了。”

谢明月哪有喝药的心情。

她竟一觉睡到了十年后,从十六岁来到了二十六岁这年。

谢明月死死压住心底的慌张,竭力冷静地问:“我是不是嫁给戚修玉了?”

话落,梧桐大惊失色地摆手:“夫人别提世子了,若要让大爷听见,少不了又要同您争吵。”

想到自家姑爷那张威严的脸,她默默打了个哆嗦。

梧桐压低声音:“您如今是大爷的妻子,成婚十年怎能一直提世子?

况且世子以前还与您有过婚约…”谢明月一下子睁大杏眼,戚缙山说的竟是真的!

她倏然起身,颓靡沉肩:“我怎么嫁给他了......”当年,她明明是戚修玉的未婚妻啊,而戚缙山还是戚修玉的兄长......难怪他方才那般熟稔地折腾她,可十年前,她最讨厌的男人就是戚缙山。

看着镜中二十六的自己,她坐回床前:“为我更衣,我要回谢家。”

在此荒诞境遇中,谢明月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家见母亲,问清这一切。

然而梧桐却艰难启齿:“夫人忘了么,您十六岁那年,有名恶仆坦白当年夫人生产时产下一女婴和死胎,恶仆偷偷用自己的女儿替换了死胎,那被换的女儿就是您,您已经被谢家除名了。”

“什么?

这绝不可能!”

谢明月摸着自己的头顶,母亲头旋上有朵花瓣胎记,她也有,母亲曾说过她们的胎记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生的?

“我要去谢家问清楚!”

她想立刻就回谢家,梧桐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这么多年,您上门多次,谢家从未见您一次。

您每次去,回来都要大病一场。”

谢明月被她拉住,渐渐冷静下来。

“所以我现在,除了戚缙山的妻子,什么也不是了?”

梧桐小心翼翼觑着她:“夫人,做大爷的妻子,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大爷如今官至三品,往后的前途大着呢。”

三品?

谢明月暗暗吃了一惊。

就连她的父亲也是年过四旬后,加上有一些功绩,方才熬到三品,戚缙山不过而立......她暂且放下悲伤的情绪,想快些理清眼前形势。

“你方才说,我吐血了?”

谢明月低头端详自己的手,苍白细瘦,就连方才镜中人的面孔,美则美矣,却带着倦怠的气息。

她曾是满京最负盛名的佳女,鲜衣云鬓,而今又是三品官员家眷,何至于过成这般枯槁的模样?

“是,您在戚家女眷祭祖时,饮了祈福茶后吐血,大爷请了太医为您诊治,如今侯夫人正在前厅查这事呢。”

没想到十年间,她的人生竟有如此巨变。

所以她是如何被谢家认定为假女儿,如何从戚修玉的未婚妻变成了戚缙山的妻子,又如何将自己过成了这般模样?

三个疑问落在谢明月心底,她微一思忖,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摸清戚家的情况,起码在戚缙山面前不能露馅。

“我与戚缙山......感情如何?”

片刻后,谢明月恢复了理智。

“您与大爷......”梧桐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婢女们惶恐的声音。

穿着玄金曳撒的男人缓缓步过折屏,肩宽腿长,衣襟上还有一丝被她攥出的折痕。

戚缙山竟又去而折返了。

谢明月愣愣地看着他。

方才她没看清,十年后的戚缙山光华内敛、矜贵清绝,与当初那个总是在人后冷冷盯着她的阴冷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谢明月,”他离她不远不近,满眼淡漠,仿佛方才唇齿交缠的情形是一场虚梦,“你的婢女芬儿招了,是你给自己下了毒。”


戚缙山体内的理智与冲动互相拉扯,隐隐显出些藏锋的威怒。

见他坐在那不动,谢明月也冷静了些。

“来,趁热。”

她持着勺子,舀起一勺药,还滴了一滴到手背试温度。

看着她温软低眉的模样,戚缙山心底的戾气倏然消融了许多。

“我自己来。”

他接过药碗,也不拘药苦汤滚,就这么灌了下去。

谢明月在谢家过得精细,哪见过这般牛饮,忍不住道:“不可以这样,汤药太滚,当心喉咙烫伤。”

戚缙山口中苦意蔓延,眼中浮上血丝,沉沉看着她。

谢明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解释:“你醉成这样,我总要来看看你,有什么稀奇的,要一直看我?”

戚缙山冷笑:“过去我喝得吐血,倒是未见过你人影。”

谢明月顿时睁大了眼。

怎么还有人敢让戚缙山喝吐血?

“很吃惊?”

他压低眉眼,“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做官。”

他十多岁才回府,从一介庶子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经历了多少磨砺苦难。

谢明月想到这,又生出几分不忍。

他们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盼着自己别当寡妇,她也得劝他好好保养。

“下次应酬前,先喝碗解酒汤再饮酒,就不会这般难捱了。”

她默默走到戚缙山面前,想到他到底没真正伤她,忍不住解释道:“方才你动作太大了,我一时害怕,下次别这样了。”

戚缙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朝她伸手。

“下次?”

他见她竟真乖乖伸来手,立刻轻柔地握住了她,却不再用力拽动,“现在我就不会了。”

谢明月糊里糊涂,又被戚缙山拉到身边。

她算着时间,又惦记着套话,于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努力扯话题。

“你......”刚一开口,戚缙山身形有些趔趄,谢明月一眨眼,便见他蹙眉扶额,很是难耐的模样。

“你怎么了?”

她赶紧将手抽出,戚缙山手心一空,心里跟着冷了一块。

“是不是酒后头疼?

得赶紧歇下。”

谢明月看着他眼底蔓延的血丝,心生不忍。

为官应酬是很累的,她一时有些后悔将戚缙山也算进了计划中,毕竟他今日已为她审了一桩后院闹剧,要对付云氏,她一人就够了。

“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谢明月伸出手撑在他背后,戚缙山却将她圈到怀中,沉沉压到她肩头。

“劳烦夫人架我过去。”

男人微醺的声线洒在耳边,谢明月耳朵一软,鬼使神差地架着他往里间走。

她分明是来套话的,怎么却净伺候他了?

她抿着嘴唇:“戚缙山,你当初为何......”正开口,梧桐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夫人,李嬷嬷和黄嬷嬷不安分了。”

谢明月一惊,心知这是吩咐梧桐盯的人有动静了。

“快上床躺着,我院中有事处理。”

她想将戚缙山撇到床上,没想到戚缙山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

“何事不安分?”

他一改醺醉模样,起身理好衣摆,身姿如鹤。

“你没醉?”

谢明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方才的举止竟都是装的!

亏她还傻乎乎地搀扶他走了这么久,这房内一段路,他死死压在她身上,怕是吃尽了豆腐。

“你竟骗我!”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戚缙山,心道自己方才对他的心软都成了笑话,今晚必定要好好使一使他,以报欺骗之仇。

“我是醉了,不过一听到夫人院中出事,已然醒了八分。”

戚缙山眼底闪过笑意,任由玉江为他披上大氅,率先朝着她居住的琼华院走去。

谢明月咬咬牙,紧随其后。

梧桐为她披上披肩,她低声问:“可是那两人动了?”

梧桐点点头:“奴婢赶过来不过用了一炷香时间,亲耳听到李嬷嬷和黄嬷嬷在您屋内,掏着那只镯子谋划偷走,如今过去,不是抓个现行,也是人赃并获。”

一行人来到琼华院时,门口站着个探头探脑的粗使丫鬟,见到他们,顿时飞似地往回跑。

这正是白日里在小厨房打牌的丫鬟之一。

“大爷和夫人在这,你往哪跑?”

梧桐上前冷喝一声将人拦下,戚缙山见状挑了挑眉。

“这般不成规矩,拖下去。”

他知晓谢明月不管事,所以云氏给她下人,他并未阻拦,却没想到如今她院中的下人居然如此不成体统。

一时间,戚缙山心底那股火气循着酒意上头,面色冷了三分。

谢明月瞧着,微微勾唇笑了。

只希望待会对着云氏,他的脸色也如此才好。

那丫鬟刚要哭喊,玉江已带着人上来将嘴堵着,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谢明月径直走向屋子,只见屋内亮着暗灯,她一扬下巴,梧桐便上前猛地推开门。

黄李两个婆子慌里慌张地扭过头,见谢明月站在门口,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去哪了,怎么回来也未派人说一声,吓老奴一跳。”

李嬷嬷微微含着胸,脸色不好看。

“你就是这般同夫人说话的?”

戚缙山从谢明月身后走出,两个婆子登时变了脸。

“大爷来了?

大爷请坐,老奴这就去倒茶。”

“站住,你们是夫人院里的人,还是我院里的,”戚缙山沉着脸,“夫人进门,不知伺候而是质问,顺清侯府的下人,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谢明月淡淡一笑:“嬷嬷们是母亲精心挑选的,怎么会不知礼数?

母亲今日才送了我一只石榴镯子,她的人就如此横行,让我在夫君面前没脸,我不如将镯子与人都退回去。”

她就是要让戚缙山好好瞧瞧,他母亲的人,在她的院中却作威作福,如此怠慢她。

李嬷嬷急出一头汗:“夫人息怒,老奴并无不敬夫人的意思,实在是一时被吓到......镯子在哪?”

谢明月打断她的话。

李嬷嬷眼珠子乱转,梧桐见了,上前冷笑:“叫你说镯子放哪了,有这么难想吗?”

李嬷嬷下意识摸着胸口,支支吾吾:“老奴放在身上,正要去放到多宝格上,夫人与大爷就来了。”

梧桐一把上前,从她胸口衣襟处掏出那只镯子:“下午就让你放到多宝格了,现在为何又到了你身上?

你这分明是偷窃!”

她“扑通”一声跪到戚缙山面前。

“大爷明鉴,自夫人病后,院内管束难免疏忽,这恶仆连老夫人送给夫人的镯子都敢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背主的事,还请大爷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戚缙山的脸已经冷到了极点,谢明月却笑了:“既然是母亲的人,我也不好管束,不如将她们遣回去,任凭母亲处置。”

戚缙山负手立在她身旁,沉声道:“只要在琼华院,不拘谁送来的,都是夫人的人,你们吃了狗胆,手脚这般不干净,来人,去请大老夫人。”

他扭头看着谢明月,脱下自己的大氅:“天凉,夫人莫受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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