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令仪谢昭的其他类型小说《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全文》,由网络作家“朱赤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枕溪居中,谢昭正垫脚取下被婢女收在柜子上的匕首。刀鞘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红宝石镶嵌的狼首双目如凝固的血滴。“姨娘看!”他献宝似的将匕首捧到柳琳眼前,“母亲日日枕着它睡,定是极贵重的!”“我专门将它拿了来!姨娘可喜欢?”小少年天真却赤诚,甚至还用力扣了扣刀鞘上的红宝石,“不若用这个给姨娘做个耳坠子,定然好看!”柳琳狐裘下的手指骤然蜷缩——这把镶满北疆战利品的凶器,总让她想起萧令仪从前策马踏破敌营的传闻。她自小心慕谢衍,原本......她是有机会直接嫁给谢衍为妻的。但所有人、所有人都说她不如萧令仪,并一遍遍诉说着那个女子在北疆战场上是如何夺目。以至于她连挣扎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哪怕在姑母面前跪着哭求了一整日,也只能换来对方断然的拒绝。只...
《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全文》精彩片段
枕溪居中,谢昭正垫脚取下被婢女收在柜子上的匕首。
刀鞘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红宝石镶嵌的狼首双目如凝固的血滴。
“姨娘看!”他献宝似的将匕首捧到柳琳眼前,“母亲日日枕着它睡,定是极贵重的!”
“我专门将它拿了来!姨娘可喜欢?”
小少年天真却赤诚,甚至还用力扣了扣刀鞘上的红宝石,“不若用这个给姨娘做个耳坠子,定然好看!”
柳琳狐裘下的手指骤然蜷缩——这把镶满北疆战利品的凶器,总让她想起萧令仪从前策马踏破敌营的传闻。
她自小心慕谢衍,原本......她是有机会直接嫁给谢衍为妻的。
但所有人、所有人都说她不如萧令仪,并一遍遍诉说着那个女子在北疆战场上是如何夺目。
以至于她连挣扎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哪怕在姑母面前跪着哭求了一整日,也只能换来对方断然的拒绝。
只因为萧令仪太优秀了。
只因为谢衍能娶到一位女将军,那是谢侯府的荣耀!
她死死盯着那匕首,刀柄缠绕的犀牛皮早被摩挲得发亮,像条随时会暴起的毒蛇。
都已经死了爹妈,自己身子也毁成那般了,还能勾的谢衍总惦记着,真是......该死......该死!
“这般凶器克亲!”柳琳豁然抬头,掐着谢昭肩头推到窗边,“扔进西角门恭桶,用秽物镇了煞气!”
谢昭盯着匕首吞了吞口水。
刀柄残留的温度渗入掌心,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就像是......他曾经发热整夜,有一双略粗糙的手握着他时的触感。
一闪而过的记忆,却被肩头猛然加重的疼痛打碎。
“快去!”柳琳指甲陷进他皮肉,又温声哄骗,“你父亲前几日还说要立你为世子呢!”
“世子!姨娘,当真吗?”谢昭眼中闪过兴奋,“那以后、以后我和酆晨轩、郎梓航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笑话我不是世子了!”
“对,乖,快去吧。”柳琳咬紧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什么女将军,什么英姿飒爽,那般宝贝的随身匕首就要被亲生儿子泡进粪水中,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啊!
萧令仪踹开枕溪居大门时,目光便正对上柳琳得意非常的脸。
金丝楠木恭桶倾倒在外院,腥臭液体泼湿谢昭杏黄衣摆。
少年正在鼓着掌大笑,任由所有秽物淹没那把匕首。
他还尤显不够,命小厮去多寻几个恭桶过来,要将那匕首彻底埋住才好。
萧令仪大步过来,擒住他手腕反剪:“你做了什么?”
“什么?你干什么!”谢昭挣扎间起来,身子扭向柳琳大喊,“姨娘救我!”
柳琳好整以暇的抚了抚衣袖上的飞毛,“啧”了一声:“姐姐这是在外逞不了威风,便只能在自己亲儿子身上动手了吗?”
“怎对昭儿下手一次比一次重,真没见过你这般做母亲的!”
“而且若当真是宝贵之物,难道不应该好好放着?怎就轻易被昭儿取了来?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姐姐,对自己儿子还这般小气?”
柳琳似笑非笑说完这些,便轻轻举起帕子捂在了鼻间,再看那匕首的时候眉目间全是嫌弃。
萧令仪看了眼谢昭:“以后我会下令,不许谢昭迈进正院一步。”
“哎哟,姐姐这话说的,有没有拿昭儿当儿子哦?”柳琳又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
这话彻底点燃了谢昭。
“她不是我母亲!”谢昭尖利的喊道,“我不要做她的儿子!她不配!什么正院!我再也不去了!我没有母亲,我没有母亲!”
萧令仪原本是没什么所谓的,但突然之间,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的一抽,像是寒毒忽然发作,冷涔涔的疼的要命。
疼的她瞬间没了力气,谢昭挣扎跑开,却又反身对她吐了口口水:“呸!”
看着被污秽之物沾染的失去往日光泽的匕首,看着谢昭一头扑进柳琳怀中撒娇,再看看柳琳扭曲得意的脸,萧令仪忽然笑了。
她一手按住还在抽疼的心脏,低声问道:“这是你的儿子吗?”
自然没人应她。
她却又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儿子吗?”
“小姐......”沉璧在一旁,心疼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她不顾脏污,急急走过去捡起那匕首,又用袖中手帕去擦,可擦不净,便又匆忙跑去找水。
刚刚帮忙搬恭桶的小厮都吓的跪在了地上,谢昭却还在喊道:“你连那脏臭之物都这般宝贝,却连亲生儿子也不心疼一分!”
“小姐不心疼你?”砚心气的发抖,这会儿听到谢昭的话,怒火上头,直接喊道,“那匕首是你外祖母的遗物!更是当年小姐用来自己刨开肚子生下你......”
她说着,忽然泣不成声。
谢昭呆住了。
萧令仪却在此时感觉紧皱的心脏猛的一缩,继而又缓缓舒展起来。
就像是......无所谓了。
有一种执念,带着对她心脏和感情的桎梏,忽然就消散了。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手指从心脏位置缓缓落到小腹处,又对着谢昭勾了勾嘴角。
“生你是我情愿,血肉之债我也不必你再偿。”
萧令仪温和说道,完全忽略因寒毒在凝在指尖的冰霜,“谢昭,以后,你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
谢昭呆呆的睁大了眼睛,嗫嚅着想喊一声“母亲”。
柳琳却在此时抱紧了他,很是愤愤不平:“一个死物罢了!就如此宝贵?竟为了它连昭儿都舍得不要......”
“夫人这般冷硬的心肠,我实在自愧不如,您既不要了昭儿,那以后,昭儿便是我的亲生儿子!”
萧令仪淡淡看了她一眼,懒得与她多说一个字,瞧着沉璧已经捧着匕首回来,便转身就走了。
她来此的目的便是寻回匕首,如今,倒是多了一层意外之喜。
“母亲!”谢昭急切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了些悔意。
但萧令仪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下意识的,脚步还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她大步离开了枕溪院。
“小姐,奴婢......奴婢发现一件事。”
沉璧跟在她身边,见四下无人,便小声急切的说道,“这匕首,这匕首......”
她说不清楚,便干脆拿出来,在刀柄的地方抠着红宝石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竟探出个暗格来。
冬月廿七的夜风卷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谢府后院的锦鲤池结了层薄脆的琉璃面。
萧令仪跌跌撞撞扑到池边时,正看见谢昭杏黄色棉袍的一角没入冰窟窿,金线绣的麒麟纹在月下泛着冷光。
“昭儿!“
喉间溢出的惊叫都似裹着血沫,萧令仪没有犹豫,纵身跃入冰湖。
刹那,后腰旧伤像被人生生楔入三寸铁钉。
她恍惚想起昨日柳琳笑吟吟送来的药膳,说是能治寒症——但此刻寒毒却在四肢百骸炸开,冻得人连指尖都凝了霜。
这前后关联,让萧令仪不得不多想。
“哗啦!“
破冰声惊得廊下灯笼乱晃,萧令仪将少年死死箍在臂弯。
冰水浸透的棉袍重若千钧,她蹬着池底淤泥往上窜,喉间忽然腥甜翻涌。
“咳咳......“一口热血染红了冰面。
“母亲......“谢昭青紫的唇瓣翕动,萧令仪忙将掌心贴在他后心渡气。
丹田中所剩不多的真气护着她破败的身子,萧令仪却毫不犹豫,全渡给了自己的儿子。
不料少年突然暴起,沾着冰碴的手将她狠狠推回池中。
“你这般无用,为何不早死让琳姨娘当主母!“
萧令仪后脑撞在池壁的太湖石上,血丝在冰水中绽成红梅。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狼狈爬上岸的少年,唇瓣几经翕合,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谢昭的眼神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怨毒,抓起冰碴砸向她:“你害琳姨娘哭了一夜!”
他一边咳着,一边继续指责她:“你连后院的妾室都管不好,自己的儿子也看顾不好,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父亲说的果然没错!”
说着,他拿起腰间挂着的玉佩,满脸爱惜的贴了贴:“还是柳姨娘好,若没有这平安符保佑,我今儿说不定就死了......”
惊愕中,萧令仪余光瞧见柳琳裹着狐裘急匆匆赶来。
她瞧见谢昭的模样便心疼的红了眼圈,连忙弯腰将少年从地上扶起,又慌乱的将手中的暖炉和身上的狐裘一股脑盖住他。
“怎就落水了?哎哟,这般天气,这不是让姨娘难受吗?”柳琳声音软甜,此时带了些哽咽,听起来情深意切。
“柳姨娘......”谢昭也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可以信赖的人,抽泣着说道,“是纯姨娘推我落水的呜呜呜......”
纯姨娘?
萧令仪泡在冰水中,脑子里一片混沌,却下意识的在想,怎么可能呢?
温玉纯是个腼腆羞涩的,又与她交好。
三日前温玉纯诊出有孕却不稳,还特地问她求了安胎药,此时应该好好的在屋里休息才对,怎么可能会跑出来推谢昭下水呢?
正想着,那边柳琳薄怒的声音响起:“来人!把纯姨娘给我捆起来关进柴房,再将今日大公子的遭遇报给侯爷,求他做主!”
“呜呜呜,果然只有柳姨娘待我最好!”谢昭满意极了。
他应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被谁救上来的,更不会去想,为何柳琳来的就这般及时,为何对方在府中行走,还穿了这么厚的狐裘......
“等一下!”萧令仪猛掐一把掌心,厉声喊道。
温玉纯这一胎怀的不好,若此时绑了人,只怕孩子要保不住。
柳琳进门六年,从未有过好消息,而这八年来,侯府后宅又何曾好过?
那些怀了身子的姨娘,一个不慎,便会莫名其妙丧了命......
“柳琳!纯姨娘还怀着侯爷的孩子,你、你莫要动她!”萧令仪用尽力气喊道。
廊下站着的柳琳轻笑一声,眉眼间却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低头,不知与谢昭说了什么,萧令仪便见那孩子猛的抬起脸来,尖声冲着她喊道:“你有功夫关心别人的孩子,为何不关心关心你的孩子!”
“我差点儿就死了!你还护着伤我的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看着谢昭边哭边喊,萧令仪心痛如绞。
她一边尝试着往岸边游去,一边哑声与谢昭说道:“让大夫来给你瞧瞧......先去寻砚心给你熬一碗姜汤......”
“不必姐姐操心,驱寒汤药,我已经让人给大公子准备好了。”柳琳笑道。
“你这废物怎配当我母亲!”谢昭又哭喊了一句,转头扑进柳琳怀里,那是一个十足依恋的姿态。
萧令仪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什么。
冰霜像是已经从指尖蔓延到心脏,萧令仪疼的厉害,却没有愤怒和不甘。
她只满心不解——为何,她废了一身武功换回的儿子,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竟会这般对她呢?
“侯爷到——“
随着家仆通传,谢衍玄色大氅扫过结霜的鹅卵石。
萧令仪挣扎着要开口,却见丈夫径直掠过半身浸在冰水中的发妻,将柳琳二人护在身后。
“萧氏善妒,残害子嗣。”谢衍的声音比池中碎冰更冷,“即日起禁足西院,中馈交由柳姨娘掌管。”
脑后的鲜血已经凝成冰制的梅花,萧令仪呆呆看着谢衍,已经记不起来当年在边疆一起迎着风沙看夕阳的少年,是什么模样。
她只忽然想起,离开北疆之前,母亲曾攥着她的手呢喃:“阿鸢,莫要为了旁人而轻视自身。”
可那时她正为能回京嫁给谢衍而满心欢喜,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岸边,谢昭还在哭喊:“父亲你为什么还不休了母亲?她善妒恶毒,家中又带累咱们侯府的名声,我不要她这样的母亲!”
萧令仪凄惨一笑。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恍惚看见八年前的雪夜——
谢珩握着她的手贴在隆起的腹部,温柔轻笑:“我们的孩儿定如你般骁勇。”
然此刻腹间陈年刀疤浸在冰水里,像道永远合不拢的伤口。
她倒不如从未生过这个孩子。
......
“夫人,您总算醒了!”
一道带着哭音的叫喊响在耳边,萧令仪微微蹙眉:“砚心还是这般不稳重。”
“夫人险些就......砚心都哭了两日了,怎么稳重的起来。”另外一道声音带着哽咽说道。
她生病了?
萧令仪笑着睁开眼睛:“沉璧还帮她说话?她欠你的二两银子还了没?”
“什么银子?”砚心囊着鼻子哭道,“奴婢什么时候借她银子了?”
沉璧正要说什么,萧令仪便哼笑道:“怎么没借?三日前从北疆回来时,路上你看好的那小玩意儿,不是沉壁借了你银子,你才能买下的?”
一句话说完,却无人应她。
萧令仪“咦”了一声,好奇的就想坐起身来:“怎么了?”
这么一动,她才察觉自己浑身疼的厉害,更是没有一丝力气,当下又“嘶”的一声躺了回去。
大约动作太猛,萧令仪“哎哟”一声:“我这后脑,还有这腰......哎哟,谁趁我睡着暗算我了?”
“夫人......”沉璧颤抖着声音开口,“夫人莫非是忘了?”
“忘了什么?”萧令仪说完才察觉到不对,“你们为何唤我夫人?我什么时候嫁人了!”
侯府主母受伤失忆,还是与妾室和亲生子有关,这般的丑闻不可能外传。
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谢衍和萧令仪的两个婢女知晓。
沉默片刻,萧令仪对李玄策坦白说道:“前段时间伤了头,忘记了这十年发生的事情。”
她说的太平淡,又显得云淡风轻,倒是让这件事显得没什么要紧的。
李玄策却一下子便想到之前监察司打听到的消息,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握紧,半晌后才缓缓放松:“没寻大夫看看?”
“看过了,我觉得无碍。”萧令仪笑一笑,“忘了也好,棋盘若总盯着旧棋子,如何下得赢新局?”
李玄策抬眸看她,半晌才沉沉“嗯”了一声。
“萧家军的事情......我也全忘了。”话说到这里,萧令仪便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她原想徐徐图之,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要紧。
她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先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但既然已经问出口,她便再按捺不住。
“通敌是怎么回事?我父亲绝不可能!”
“我父亲也断不会让十万儿郎枉死!那场仗究竟怎么败的?北狄人何时能破了屠苏城的布防?”
“我父亲......”
可当真要问的时候,萧令仪急急说完两句,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缓了缓,继续说道:“关于萧家军的一切,我什么都想知道......只是不知,你能告诉我多少?”
李玄策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玄色袖口金线刺绣的睚眦纹正撕咬着烛光。
他想起监察司密档里那叠被他按下未禀的染血战报,墨迹浸透的“通敌”二字下,还压着半枚残缺的虎符印。
窗外传来更鼓声,惊起栖在梅枝的寒鸦。
大约是夜晚的黑和烛光的暖,都与白日里不同,又触及萧令仪最深的心事。
她单手托腮,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李玄策的回答,便轻轻笑了一声:“前几日,一觉醒来,我还以为自己是刚到京城,却被告知已经有了个八岁的儿子。”
“阿鹞......”萧令仪垂着眼,长睫轻轻抖动,连脸上的烛光都跟着摇曳,语调清软下来,“我总是还记得,那年雪原遇伏,你说要给我雕只海东青......现在我看来,那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熟悉的称呼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李玄策心头微颤,抬眸看她。
“阿鹞,不骗你,我是有些怕的。”
“谢衍——”李玄策下意识想问,这个时候谢衍难道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吗?
但很快,他想起侯府的这些糟杂事,又闭了嘴。
萧令仪笑了笑:“现在隔壁屋子里躺着的那女子,正怀着谢衍的孩子。”
李玄策双手无意识握紧,片刻后微哑开口:“你从前也未寻过我。”
“我生了昭儿,失了内功,寒毒压不住,婢女说我这十年有一大部分都在床上躺着。”
萧令仪听着李玄策的呼吸变化,继续说道,“只是我醒来后给自己把脉,感觉那寒毒似乎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应该是缓缓的,以至于我从前并未察觉,但现在我看来,与十年前却是很不一样。”
李玄策手掌握的极紧,指甲刺破掌心,他也没有察觉。
若烛光再亮一些,萧令仪便能看到他脸上极其挣扎的表情。
上次见面时还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却是犹豫纠结,似乎只差一点点便愿开口了。
但萧令仪只以为他还是不肯说。
暗暗叹了口气,萧令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连当年在战场上随口取的小名她都不嫌肉麻的拿出来了,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但还是无用。
到底在旁人那里,他们十年没有联系,贸然示好,以李玄策的心机和如今身份,确实难以马上信任她。
可她之前莫不是当真蠢了?萧家军那般之后,她竟一直也不和外面人联系,只将自己囿于后宅之中,竟就认命了么?
“罢了,我知道你也为难。”萧令仪轻笑了笑,推给他一盏茶,“怡嫔娘娘可好?”
“母妃她,都好。”李玄策握紧的手掌忽的轻轻颤抖,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萧令仪这句问候中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艰难的吐完这几个字,又沉默的喝完了一杯茶,便告辞离开。
萧令仪静待片刻,忽抬手用掌风熄了蜡烛。
黑暗中,她轻轻闭上眼睛,掩饰住眸中的泪意。
失忆醒来已有几日,但她一直强撑着从未在人前显出什么情绪来。
刚刚与李玄策的那些话,虽说为了打动对方,但多少也有些她的真情实意在。
尤其她实在没想到,家中的事情竟会这般复杂。
“小姐?”沉璧举着一个小灯笼,站在门口小声唤道。
她一直在门外守着,之前还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可这半晌没动静,屋里又忽然暗了下来,这让沉璧难免担心。
“沉璧......我只以为,父亲是被人陷害,又打了败仗而已。”
虽然这个“而已”也是十万将士的命,但萧令仪觉得,最坏也就是这般了。
可今日李玄策这般一言不发的态度,却让她越发谨慎。
看来,萧家军的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绝不只是......一场败仗这般简单。
第二日一早,正院廊下便出现一个陌生的盒子。
两个婢女还围着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才拿来给萧令仪。
“《神农百草集》。”萧令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抬眸去看两个婢女,“我说正院管理松散,你们还觉得不。”
被人无声无息把东西都放门口了,自然不能算是安全。
沉璧和砚心都有些羞愧,当即出去叫了整个正院的下人过来,说清楚了以后正院的规矩。
“都是按小姐说的,从前军营中咱们轮班、巡逻都是这般。”回来后沉璧说道。
砚心补充说道:“这正院也方正,干脆按从前巡逻的路线来安排了。”
萧令仪点点头,却见沉璧又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
“老夫人那边今早来人传话,让小姐莫要忘记孝道......”
“听不懂。”萧令仪莫名其妙,她怎么不孝了?
砚心忍不住轻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之后才小声说道:“这是老夫人想让小姐去她跟前晨昏定省呢。”
“没的会磋磨人。”砚心撇撇嘴,又嘀咕道。
沉璧轻轻拽了她一下,又看向萧令仪:“小姐从前都是卯时便去主院请安的,然后和老夫人一起用早饭。”
萧令仪栽倒的刹那,廊下冰棱应声碎裂。
沉璧飞扑上前接住她软倒的身躯,颤抖的声音才唤了一声“小姐”,就察觉到她比冰凌还要冷的指尖。
这是......寒毒又发作了!
来不及关更多,沉璧和砚心连忙护着萧令仪回到正院。
而跟在谢昭身后来请安的柳琳正巧看到从太师椅上缓缓滑下去的崔氏,尖声叫道:“姑母!姑母你怎么啦!”
“呜呜呜呜,我害怕......”谢昭也跟着大哭起来。
柳琳一手拉着谢昭,飞快跑到崔氏身边扶住她:“姑母您瞧,她现在简直如同疯了一般——”
崔氏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房梁,喉间发出“嗬嗬“怪响。
太师椅上匕首寒光映出她散乱的银丝,恍惚还是萧令仪掐着她脖颈时眼底翻涌的血色。
下一刻,谢昭哭声一顿,也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整个侯府一下子倒了三个主子,柳琳现在连中馈的对牌都没有,也没办法主持大局,到底还是将应在禁足的谢衍叫了出来。
“侯爷!”柳琳提着裙裾扑进谢衍怀中,金丝绣的百子千孙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姐姐怕是魇着了,竟对姑母下这般重的手......”
柳琳坐在崔氏床边,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期期艾艾的说道,“还有那正厅的太师椅......妾身无能,便是此时想做些什么也没法子,还得请侯爷示下。”
崔氏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她当时骂的痛快,但等回过神来,看看碎裂的小几,再看看椅背上被桌腿插出来的大洞,摸摸耳边刮出的血痕,当即吓的心脏都要停了。
她呼哧喘了半天,忽然想起,挣扎的问道:“昭儿、昭儿......”
“母亲别担心,儿子这就去瞧瞧昭儿。”谢衍皱紧眉,抬手轻轻握一握柳琳的肩膀,“照顾好母亲。”
“表哥放心。”柳琳眼尾红红,却对着他弯眉一笑。
谢衍心中熨帖极了,当即应允:“这府中还是你先管着,回头本侯与正院说一声。”
“是,表哥,我一定为表哥管好家里。”柳琳强忍喜悦,柔声应道。
谢衍点点头,又轻轻捏了下她的手。
枕溪居药气熏得人目眩。
谢昭在锦被中蜷成虾子,高热烧得两颊绯红:“母亲......玉佩......姨娘说不能、不能给母亲......”
谢衍握药碗的手骤然收紧。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惊得少年猛然睁眼,琉璃似的眼珠里映出父亲阴沉的脸:“父、父亲?”
“莫要胡思乱想。”谢衍将药递到谢昭唇边,看这他苍白下来的脸色,低声道,“记住,你姨娘才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我知道的,父亲。”谢昭带着孺慕的看了眼谢衍,结果药碗一饮而尽,又很快睡去。
戌时的更鼓撞碎暮色,谢衍玄色大氅扫过正院新设的鹿角栅。
“......什么叫对上密令才能进去?”谢衍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瞎了你的狗眼,不认得本侯了么?”
“求侯爷赎罪,这是夫人下的命令。”守门的小厮战战兢兢,不敢直视谢衍。
谢衍怒极:“她现在昏迷不醒,你们还——”
喘一口气,他直接伸手推开那小厮,大踏步进了正院。
但谁知道,院子是进了,屋子又是一道坎。
“日月昭昭——”两个小厮犹犹豫豫,却依旧伸出长棍阻住了他的脚步。
“让开!”谢衍劈手夺过长棍,“本侯倒要看看,什么十六字军令敢拦侯府主人!”
沉璧从廊柱阴影中缓步而出,玄铁护腕与腰间软剑叮当作响:“山河为证,铁甲犹存——侯爷对不上后半句,便请回吧。”
曾经熟悉的军令忽然撞入耳朵,谢衍怔愣在原地,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晚的烛光。
茶水写就的字迹在烛光隐射下很快蒸发不见,短短一句话,却让他每每记起便像是噩梦缠身:
“十万萧家军的命,换你谢氏百年荣华。”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又很快摇头甩去脑中的一切,恼羞成怒喊道:“什么狗屁军令!本侯要见萧令仪!”
沉璧很是淡定:“小姐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侯爷有话与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你!”谢衍只觉得奇耻大辱!
哪个府邸的正院,竟连自己家的主君都进不得的?
还要他有话与一个婢子说?他堂堂武安侯!
“若是不方便,那等小姐能起身了,奴婢再使人请侯爷过来?”沉璧不卑不亢,又给了个建议。
谢衍真想扭头就走,可是他刚刚才在柳琳那里摞下了话,又怎么可能不视实现?
而且他......打不过沉璧。
谢衍忍气吞声,皱眉开口:“把府中对牌和账册拿来!”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谢衍真不想那账册在萧令仪手中。
多待一日,他便要多担心一日。
沉璧又行一礼:“奴婢去问问小姐。”
她面上丝毫没有慌张,慢步进了寝殿,迎上的便是砚心一张满是眼泪的脸。
“哭什么,稳重些。”沉璧轻轻斥她。
砚心捂着嘴抽泣一声,将最后一块火玉贴在萧令仪心口。
床上躺着的少女青睫凝霜,唇色却艳如喋血。
“没事了,至多两个时辰小姐就会醒来的。”沉璧抿紧了唇,又冷笑一声,“小姐才刚昏迷,侯爷便迫不及待上门来要管家权......连小姐如何了都不问一声!”
“我去和他说!”砚心恼的直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被沉璧一把抓住。
沉璧叹了口气:“我没与他说小姐还昏迷着......这次寒毒发作格外严重,你顾着小姐些,我去将他打发走。”
十年侯府生活,让两个婢女烦透了谢衍。
但因为从前萧令仪身体不好,又整日因为萧家和谢昭的事情伤心,她们两个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背着她偷偷干点儿坏事。
现在她们小姐清醒了,她们自然对谢衍更不客气!
沉璧出去便与谢衍说:“不知侯爷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你们夫人现在身体不好,怕是没办法管着中馈。”谢衍微微蹙眉。
“小姐,大公子......奴婢刚刚瞧见大夫往大公子院子去了......”
沉璧担心的说道。
萧令仪回过神来,微微蹙眉。
对那个孩子,她实在感情复杂,想一想,便问道:“他和柳琳,是怎么回事?”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也都有些苦恼:“奴婢也不知道......六年前,将军......那会儿大公子才三岁不到,柳姨娘进门。”
“因为她是老夫人的侄女,加上小姐那段时间身子特别差,总是起不来床,老夫人便抱了大公子去养。”
“后来老夫人说自己老了,怕照顾不好孩子,便让柳姨娘养了半年。”
“小姐身子好了之后把大公子接过来时,大公子便......与柳姨娘很亲近了。”
萧令仪面无表情:“之后他便时不时被柳琳接过去养?”
“没有!小姐察觉到不对,便是身上再难受,也亲自照顾大公子!”
“大公子的衣食住行,都是小姐亲手打理,从不假手他人!”
“但是......但是......”
两个婢女愤愤不平的说了片刻,又不约而同的住了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叹了一口气:“小姐,那到底是小姐亲生的孩子,咱们也是真心疼爱的,等孩子长大了,便知道谁对他好了。”
在两人的劝说下,加上外面传来消息,说谢昭起了高热怎么都退不下去,萧令仪到底还是起身去到枕溪居。
从谢昭六岁启蒙,便说什么也不愿意和萧令仪住在一起,谢衍便选了这处景色极好的院落给了他。
萧令仪到时,崔氏和柳琳正守在床前,担忧的哄着谢昭喝药。
“我不喝!呜呜呜,祖母,姨娘,你们不爱昭儿了吗?我不想喝药,药好苦!”
谢昭大喊大叫,药汁被他打翻,溅了柳琳一身。
萧令仪眼看着柳琳变了脸色却又按捺下去,然后便听她柔声哄谢昭:“罢了罢了,这些苦药汁子不喝便不喝吧。”
“这怎么行!”崔氏不满。
柳琳笑道:“只是被吓着才起了高热,姑母,咱们现在就让昭儿高高兴兴的,等会儿睡上一觉便好了。”
“这......”崔氏犹豫起来。
谢昭却欢呼一声,又抱住柳琳撒娇:“还是姨娘对我好!”
“如果,如果你是我娘就好了......”谢昭抱住柳琳的脖子,却从她肩膀看到站在门口的萧令仪。
小少年脸色一下子变了,尖声喊道:“谁许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沉璧和砚心都紧张的拉住了萧令仪的衣角,萧令仪却并不觉得伤心。
于她而言,现在的谢昭就是个陌生人而已。
而且是个很蠢的陌生人。
她勾唇笑了笑:“你这位好姨娘哄着你不喝药,你是高兴了,但又得了什么好处呢?”
“你说什么?”谢昭一怔,“你......不哭吗?”
“我有什么好哭的?得了病没得治的又不是我,高烧不退身体难受的也不是我。”
萧令仪看着柳琳一下子紧绷起来的肩背,笑着说道:“傻孩子,还觉得人家对你好呢,她盼着你早点病死,给她的儿子挪位呢!”
“你才早死!”谢昭大怒,随手抄起一旁的药碗就砸向萧令仪,“姨娘才不是那个意思!要死你死,我和姨娘才不死!”
萧令仪抬手,袖风甩开飞过来的药碗。
她又看向崔氏:“良药苦口的道理,他小孩子不懂,难道母亲也不懂?”
“你......你这般吓唬昭儿,让他难受,再喝多少苦药也无用!”崔氏声厉色荏的说道。
萧令仪笑起来:“随你们。”
“你这个坏母亲,又无用又总爱管着我,你出去,你滚,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谢昭光着脚“哒哒哒”跑下床,使劲儿去推萧令仪,“你滚出去!”
见推不动,他竟呲着牙,一口便咬在了萧令仪的手腕上!
犬齿刺破皮肤的刹那,萧令仪眼前突然闪过血色画面——北狄刺客的弯刀擦过谢衍咽喉,她徒手攥住利刃反割对方喉管。
“喀嗒!“
骨骼错位声与记忆重叠,等萧令仪回神时,谢昭已被她反拧手腕按跪在地。
小少年疼得涕泪横流,一边挣扎一边尖叫。
“战场本能罢了。”她松开桎梏后退半步,看着掌心被咬出的血窟窿,“就像你永远学不会,狼崽子不该对头狼亮牙。”
身后传来孩童震天响的哭声,萧令仪头也不回的离开,却在两个婢女小声的嘀咕声中顿住脚步。
“是我没压住脾气,沉璧,你送个活血化瘀的药膏给他吧。”萧令仪说道。
沉璧应了一声,又小心说道:“奴婢......奴婢担心小姐日后恢复记忆,会后悔......”
“不会。”萧令仪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不记得过去十年自己经历了什么,但她始终是她,不可能变。
以命相护、八年的疼爱养出一个白眼狼,她可能是一时难舍,却不会一辈子囿于此。
这个孩子,她不要了。
回到正院,又看过温玉纯后,萧令仪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她连续忙碌这一整天,精神和身体都疲惫的很。
只是睡之前,萧令仪还在与沉璧说着:“萧家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侯爷派人到北疆去寻将军和夫人的骸骨也没有收获。”
沉璧帮她掖了掖被角,低声说道,“小姐别想了,后脑的伤都未好全,先休息吧,明儿还得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呢。”
知道心急无用,萧令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快睡着了去。
第二日一大早,萧令仪用过早饭,便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昨日才得的诰命服,准备进宫去。
只是还未上马车,便有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快速跑过来,一头便撞在了萧令仪肚子上!
这一下来的实在是快,险些把萧令仪才喝下的粥给撞吐出来!
“你看,我没喝药也好了!你才早死,你才早死!”
谢昭满眼恶毒的看着萧令仪,“姨娘对我很好的!而且,祖母说过,她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就是她的孩子!”
萧令仪懒得和这蠢货多说一句话,手掌一翻一推便将人推离马车边,继而便抬步上了马车。
马车粼粼而去,谢昭生气的大喊一声,转身跑进了正院。
而刚到皇宫的萧令仪,也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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