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兄长嫂早亡,我怜你孤苦,原想着将云锦送到府上,也算你有个贴心的人,若日后有情,便由我为你们赐婚。”
皇后看我一眼,又叹了一声,“却没想到,我一番苦心,竟将好好一个女娘,害到这般田地。”
当年哥哥受人蒙骗,卷入党争。
是皇后娘娘出面保下,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同周淮礼在一起。
那时我青春少艾,对他早一见钟情。
听了娘娘的话,自然欢天喜地应下。
也曾暗自窃喜,这是否是天赐良缘。
只是到了今日方知,我与周淮礼,不过孽缘罢了。
娘娘又赏了我些财帛,命哥哥带我归家。
路上哥哥双眼通红。
“云锦,你……你怎不告诉我?
早知他这般对你,我不如死在狱中,好过让你受辱!”
我安抚地握着他的手。
“都过去了,哥哥,那时,我原也是欢喜的。”
我随哥哥在家中住了几日。
庭前的芍药开了,我欲采几朵,却听有人道:“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我循声望去,竟是一个少年。
“你是何人?”
他朗声一笑,拱手行礼。
“在下是谢兄的同僚,今日前来寻谢兄,却不想得见美人如花,一时情不自禁,唐突了。”
哥哥从正屋出来,见了他也是展颜。
“好你个裴明宣,会三两句酸诗,竟现到我妹妹眼前来了!”
他们打趣着进了正厅,我正要跟上。
却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怪不得要自请离府,原来是在外头有了新欢。”
周淮礼阴沉着脸,站在我的身后。
我平复了下心绪,转身行礼。
“臣女见过侯爷。”
他看着我,露出一抹讽笑。
“我当你是什么贞节烈女,怎么,游过街后,是毫不遮掩你这浪荡本性了?”
“周侯爷,这是我谢府!
谢某纵然比不得永安侯府家世,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哥哥手中长枪挥出,裴明宣将我护在身后。
看着我躲在他身后,周淮礼面色更加难看。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般名声烂透了的女子,还有谁家肯纳!”
他拂袖离去,背影竟有几分落寞。
哥哥怒火中烧,我笑着宽慰道。
“哥哥何须介怀?
女子的贞洁又岂在裙摆之下,我谢云锦的人生,又何至于被一个小小周淮礼毁去?”
裴明宣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有些异样的神采。
忽而抚掌大笑。
“不错!
谢兄,却是你着相了!
令妹之通达,远在你我之上!”
我抿唇一笑,推着他们继续去聊正事。
心下却多有不安。
周淮礼此刻自应当快活逍遥,莫名寻来谢府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为了我?
我心下暗笑自己蠢,我这样的女子,在他眼里,同猪狗有什么两样?
哪里值得他跑这一趟?
却没想到,我的不安竟成了真。
周淮礼居然三番四次地出现在谢府周围。
我因着那段风波,不大出门。
即便如此,竟还能撞上好几次。
我想佯装不在意,却不承想,他竟直接找上了门!
我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疑心自己是疯了。
竟从他们眼中,瞧出几分愧疚来。
周清瑶扭扭捏捏地开口。
“谢……谢姐姐,我知道从前是我误会你了,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好,你就回府里吧,成不成?”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
我在侯府时,事事亲为,便是周清瑶的一日三餐,都是我精心搭配过的。
周淮礼的安眠香,更是由我亲手调配。
我离了府,自然无人如此用心照料。
他们过惯了被我伺候的舒心日子,一朝失了我这个忠心的奴婢。
自然是事事不顺,吃不好,睡不好。
我行了一礼。
“小姐与侯爷怕是来错了地方,这是谢府,没有称心的奴婢可卖。”
周淮礼脸色一变。
“谢云锦,我已经带阿瑶来寻你,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笑了一声,尚未开口。
裴明宣的声音便从厅外传来。
“侯爷好大的威风,这是要仗着侯府威势,强逼良家女子入府为婢吗?”
他素来是开口便有三分笑意。
乍一沉了脸,倒真叫我有几分不适应。
周淮礼双目喷火似的盯着他,嘲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裴家那破落门户里的小子。”
我忍不住蹙眉。
“侯爷莫不是只会看门第罢?
裴郎君与我兄长沙场征战,护我边疆百姓免受侵扰。”
“难道此等男儿,不比那些忝居高位,尸位素餐的大宅院里的公子哥儿,要好上千倍?”
大约没料到我会驳他,周淮礼满面愕然,牵起周清瑶的手就走。
倒是周清瑶频频回首,似乎有话想说。
我无心理会,又听一旁的裴明宣忽然开口。
“谢姑娘当真觉得,裴某如此之好吗?”
我看着他绯红的脸色,忍不住笑。
“自然,裴郎君与我兄长,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
“将来若是谁家女娘有幸嫁了裴郎君,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我促狭道,眼睁睁看他的脸,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