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他还愿意用文气替我占卜未来。”
说着说着,这年轻军官耳朵又红了起来。“我问他,我的前程和姻缘如何。他说‘一片坦途’。”
亓官拓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真的是个高阶文士?
还用文气占卜……现在的高阶文士脾气都这样好吗?
“他大概年岁几何?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亓官征一顿,回忆了一下,干巴巴道:“……他叫葛岺。”
亓官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顿时恨铁不成钢看向幼弟:“你与他相处了快半年,竟然连人家籍贯都没问出来?”
亓官征悻悻道:“我打听过,那胖子说他出自隐士门下,在老师去世后才出来独自谋生。”
“我就是不想戳到他痛处……”
亓官拓手指轻敲席面,开始思索。
出自隐士门下,所以性情便平缓些,不似那些自小便在俗世中争斗的阴险狡诈之徒……倒也说得通。
不过,葛氏…
亓官拓似乎想到了什么,紧紧皱起眉头。
出于某种不可道明的原因,亓官拓对于“诸葛”二字格外敏感,任何与之沾边的东西都愿意仔细琢磨一下。
葛氏……吗?
世人皆知,诸葛氏便是由葛氏转变而来。
那一支葛氏先人经迁徙,为避免与原住民的葛氏混淆,便举族改姓为诸葛氏。
后来葛氏子弟历经战火,几乎消失殆尽。
这又是哪里来的葛氏子?
当真是隐士保留下的葛氏种子不成?
“你详细跟我说说。”
尽管脑中划过了一系列针对他这位幼弟的阴谋,但最终,他只是平淡地再度开口:
“关于那文士的样貌、衣着以及言谈。若是你感知过他的文气,也尽量描述一下。”
“越详细越好。”
亓官征从大兄的态度中闻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犹疑唤道:“大兄……”
亓官拓依旧平淡,轻轻颔首道:“你说,我听着。”
亓官征喉结又动了动,嗓子稍微有些干哑:“他是有什么问题吗?他……”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说不相关的事。”
亓官拓敲了敲席面,表情逐渐不耐。
“他……皮肤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眼睛和头发又很黑、是跟幽州的夜空一样的颜色,很好看。”
亓官拓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亓官在心里委屈了一下,但也不敢不继续,只能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词。
“然后、然后他看着像个竹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挺直着肩背,看着很累人,还有……”
“说重点。”
“哦,那他文气味道很好闻,也很特殊,有点湿漉漉、凉丝丝的,像是松树又不像松树,总之就是很好闻。”
“还有,他……”
剩下的话,亓官拓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大脑在嗡鸣。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似乎要冲出胸膛,带着淋漓的鲜血扑向那个该死的文士。
这感觉如同一张巨手,将他狠狠扯到多年前的冀州……
他以为早已忘却的,那人军帐中的味道、扑面而来的草地与泥土的味道、自己的血的味道再度涌了上来,将他冲得头昏脑涨。
那天——
他第一次吃了败仗。
还是足以让他前功尽弃、身死他人之手的败仗。
赖以生存、耗费重金打造的上万白马骑兵全被围困在那小小的山谷中,不得寸进。
雪上加霜的是,身边所有亲卫、包括最信任的下属都被那人策反,临阵反叛。
身为主将的他竟被反缚双手,作为投诚的标志送到那人帐中。
一贯骄傲的他,第一次尝到了脸被按在土地上的滋味。